頓了一會,他又問:“那青虎幫該怎麼辦?”
青衣少女道:“我們進入大承國另有要事,這幾日,隻需在青虎幫高層幾人身上設下血引符,若殺人者再動手,便可憑符引找到他。”
李長安的刀動了,巴掌寬的刀麵隱隱泛著暗紅色,不知是鐵鏽還是血。
他在用刀時,全神貫注,對麵包子鋪裏的洪亮吆喝聲,左右飄來燙雞鴨毛的鬆脂與餛飩麵混雜的氣味,他毫不分心。
他的刀晦暗無光,割下一塊五花肉,用黃稻杆穿好,也不過秤,就遞給肉攤前的氈帽老漢。
“這可不止二兩呢。”曹老漢欣喜接過,“長安啊,那件事你聽說沒?”
“什麼事?”李長安從攤下摸出個葫蘆瓢,舀一瓢清水衝幹淨案板。
曹老漢見這菜場中沒人注意這邊,像老鵝那樣伸出脖子,神秘道:“厲鬼找青虎幫索命,已經殺了四個。”
李長安掏出一塊棉布擦拭著刀刃,隨口說:“什麼鬼不鬼的,這種話私下說說,還是別亂傳的好。”
曹老漢跟沒聽到李長安話似的,神情感慨,“厲鬼索命啊,青虎幫出了事,你爹那仇也算上天給了個公道。”
他隻道李長安對“厲鬼索命”的話題很感興趣,畢竟養了李長安十七年的李老屠戶就在兩月前死在了青虎幫手裏,說起李屠戶也是沒忍勁,就為一塊豬肉跟青虎幫起了爭執而丟了性命,留下他這養子李長安接手了他的肉攤。
不值啊,曹老漢心裏歎了一聲,等李長安說話。
誰知李長安卻沒多大反應,隻是說:“他們自有報應。”
曹老漢幹巴巴地點頭,“是啊,這不報應就來了麼。”
南北雜貨店的趙二嫂晃蕩著一身肥肉路過,“最近淮安多了好多東荒來的異人,佩刀掛劍的,據說他們生吃人肉殺人不眨眼,我看指不定青虎幫就得罪了哪位。”
曹老漢不服:“強龍都不壓地頭蛇,誰還能動得了青虎幫?”
趙二嫂懶得跟他爭辯,大咧咧往李長安麵前扔出三枚大錢,頤指氣使地說:“四兩五花肉,肥一些的,做成臊子。”
李長安沒計較她態度,扒過一塊五花肉,手裏的刀以讓人眼花的速度剁著,若有人留心注意,便能發現他的刀刃斬開肉後從不會碰到案板。
不一會兒,李長安把切好的臊子用荷葉包上遞給了趙二嫂,趙二嫂接過荷葉包掂了掂,陰陽怪氣道:“讀書人就是伶俐,你才殺了兩個月的豬,一把刀使得就比李老哥還利落了。”
曹老漢壓低聲音對趙二嫂道:“怎麼說話的呢?”
趙二嫂不依不饒:“他連官都不敢報,我看李老哥十七年就養了頭白眼狼!”
菜場中本就人多,她這麼一鬧頓時引來了許多人圍觀,指指點點地議論著。
“瞧李屠戶撿來那孩子,到底不是親生的。”
“聽說讀書人把忠孝二字看得重,不應該啊。”
“讀什麼書?整天看些雜談誌異筆記小說,也沒見考上個秀才。”
李長安不為所動,就好像那些人說的不是他。
好在市井中也不是人人本性涼薄,不多時,也有人出來為李長安說話。
韓老太牽著她孫女,對趙二嫂道:“都是街坊鄰居的,也別太過了。”
趙二嫂之前對曹老漢的勸阻視若罔聞,但看到韓老太,卻臉色變得尷尬起來,忙不迭找了個理由離開,她租了這韓老太的鋪麵,已拖了兩月的租金,焉有不避之理。
韓老太走到李長安的肉攤前,寬慰道:“你也別太往心裏去,他們也就圖個嘴快。”
“多謝。”李長安有些感動,韓老太也受過青虎幫毒害,被青虎幫一個叫單強的惡霸逼死她兒子強娶了她兒媳婦,讓她如今隻能靠著鋪麵收租來養活小孫女,日子過得算是艱難了,竟還有心出來幫忙說話。
其實韓老太也是與李長安同病相憐才能理解他的處境。別人罵他不敢報官,但報官有什麼用?青虎幫是淮安城扛把子,沾的人命也不是一兩條了,還不每次隻是讓替罪羊不輕不重挨了幾十大板,又繳納了些錢財,便草草了事?
周圍的街坊正要散去,路邊卻走來一個黃衣男人,悠悠然歎了聲:“造孽啊。”
此人是淮安城東頭的算命先生,自稱柳半仙,會扶乩請仙之術,據說青虎幫出事後還請他去做過法事。
柳半仙一來,街坊們頓時圍了上去,爭相問那厲鬼索命的詳情。
但柳半仙卻隻是踱到韓老太跟前,用手指她,“你可知道你大禍臨頭?”
韓老太茫然又驚懼。
“老身從不與人結仇,能有什麼禍事?”
柳半仙幽幽道:“你沒禍事,你那死去的兒子卻有禍事。月前青虎幫請貧道我去驅邪,貧道開壇做法,果真拘到一頭厲鬼……”
柳半仙故意停住不說,韓老太臉卻唰一下變白了。
圍觀眾人一陣沸騰,原來厲鬼索命的傳言是真的。
有人叫道:“難怪已經有了二十多天沒再出事,原來那厲鬼被柳大仙給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