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織網(1 / 3)

1

伍誌來接機了。喬一川一出機艙,他的手機就有信息進來。伍誌發來的,說他和小齊來接他,一輛黑色的皇冠以及車牌號都在信息上,這倒是喬一川沒想到的。更讓他沒想到的是,當他找到那輛黑色皇冠車時,那個讓他頭疼的女孩竟然坐在車裏。她和小齊坐在後座上,伍誌替他拉開前車門時,小齊怯生生地喊了一聲:“喬總好。”與上次見到的小齊判若兩人,喬一川衝她點了點頭,微笑了一下,算是回答。沒想到那個女孩“哼”了一聲,衝伍誌說:“開車。”

這一路上,伍誌在認真開車,小齊也在認真看車窗外麵,女孩閉著眼睛裝睡。喬一川也隻好看著車窗外。他其實想和伍誌說說話,當然更想知道這個女孩到底是誰,可伍誌顯然不願意和他說話,他隻好放棄說話的打算,裝著欣賞外麵的街景,任由伍誌安排。

車在一所大學旁停下來了。女孩旁若無人地下了車,連聲“謝謝”也沒說,背著包揚長而去。喬一川看了看大學門口的牌子,還是一所不錯的學校,不過他裝作什麼也沒看見一樣,任由伍誌倒車,往另外的一條路奔去。

一路上,三個人還是不說話。喬一川覺得有些別扭,可又找不到合適的話題,任由這種別扭壓著他,壓著車內的氣氛。直到伍誌把車開進了一源居小區,喬一川的心才驚了起來,難道伍誌要讓他住吳得喜的那套房子?不會這麼巧吧?

喬一川一臉納悶兒,任由伍誌把車停下來,替他拉開了前門,又叮囑小齊去後車廂拿旅行包。喬一川想說自己來,這麼沉的包讓一個女孩子拿有些不好。可他忍住了,在職場有時候就得裝,就得拿架子。你不拿架子,反而會失掉威信,甚至失掉人氣。喬一川告訴自己,一定要沉住氣,伍誌不開口說什麼,他絕對不問不說。他倒是要看看,伍誌到底要幹什麼。

喬一川還真沒猜錯,伍誌在前麵帶路,他走在中間,小齊跟在後麵。伍誌還真把他帶進了吳得喜住過的那套房,隻是房間的布置變了,那些小玩意兒都不見了,客廳換成了一種中規中矩的風格,臥室裏牆上的海浪牆紙不見了,換成了一般的純白,床上的用品全部是普通被套,看起來是剛買不久。那個陽台上的吊椅不見了,鮮花換成了水竹,整個布置完全看不出上次的格局。可喬一川還是倒吸了一口氣,裝作不在意地問:“伍總,這套房租金很貴吧?”

“3200,一個月。”伍誌公事公辦地回答。倒是小齊,臉上卻有一股在喬一川看來很驚慌的神色。

“公司不是有多餘的房間嗎?我還是住在公司裏比較好。這房子太貴了,退掉吧。”喬一川也裝作毫不知情地說。可他心裏卻在犯嘀咕,伍誌顯然不知道他來過這裏,更不知道,他早就清楚,這是吳得喜住過的房間。隻是這不是吳得喜的房子嗎?怎麼又突然成了北京分公司總經理的住處呢?這是喬一川急切想知道的。

“喬總,公司規定,經理級別的領導住宿就是這個標準。公司的住宿條件太差,有失總經理的身份。”伍誌這次還是公事公辦的口氣,隻是語氣裏多了一份不確定。而小齊的臉色更白了,她似乎在擔心什麼東西,總是在伍誌說話的時候,緊張地瞅喬一川一眼。喬一川心裏的疑問更大了,但是他不想一來北京,就被伍誌控製住。如果作為一個總經理,他的住宿也由不得自己決定的話,他來北京肯定就會以失敗而終結。不管北京有多大的陷阱,不管伍誌有多大能耐,他決定,該堅持的必須堅持。

“小齊,拿好我的旅行包,回公司。”喬一川不冷不熱,但是口氣極其堅定地說。

伍誌還想說什麼,喬一川已經轉身往外走,他把要說的話咽了回去。小齊沒動,她看著伍誌,喬一川見小齊沒跟上來,轉過身衝著她吼了一句:“我的話,你聽不見嗎?要不要我再重複一次?”

小齊還是看伍誌,喬一川盡管很惱火,可他裝作沒看見什麼一樣,繼續往前走,伍誌隻好緊跟著往外走。小齊拖過旅行包,鎖好門,快步跟了出來。

一上車,伍誌那種認真的勁頭又出來了,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認認真真地開車。那樣子,還是打算不和喬一川交談。喬一川放棄了找他了解情況的想法,他已經知道,伍誌不是一個普通分公司的副總,而是整個分公司真正當家做主的人。吳得喜在北京是幹什麼的呢?他隻是伍誌的傀儡?那麼這個伍誌又是從哪裏來的?吳得喜又是怎麼死的?這些問題全在喬一川的大腦裏。他這才知道,北京這個陷阱不僅布置得深,而且布置得玄機四起。隻是有一點喬一川不明白,如果這個分公司真是成道訓董事長的小金庫,那成道訓董事長為什麼要讓喬一川來北京呢?這裏麵到底隱藏著什麼呢?

喬一川坐在前座,餘光之中的伍誌還在認真開車,可喬一川的大腦被這些問題糾結成一團亂麻,他努力讓自己平靜,既來之,則安之。這是他目前唯一可以做的事情。

平安裏很快到了,伍誌停車去了。小齊拖著旅行包在前麵領路,喬一川還是裝作不經意地問小齊:“你在這裏工作多久了?”

小齊回答說:“三年。”說完,小齊就繼續往前走,喬一川一時找不到話,就跟著她走。到了分公司門口,上台階時,小齊很努力地提起大旅行包,一副很吃力的樣子。喬一川看不下去了,對小齊說:“還是我來吧。”說著,從小齊手上接過旅行包提到自己手裏。小齊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想說什麼,突然看到伍誌來了,就又去搶喬一川手上的旅行包:“喬總,還是我提,我提得動。”

喬一川沒堅持,就讓小齊吃力地提著包一步一步上台階。他很清楚,伍誌在看著他,更在看著小齊。他突然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他在北京的一切,將要全部呈現在這個叫伍誌的男人眼皮底下嗎?

小齊提著包上樓去了。伍誌走到喬一川身邊說:“喬總,去會議室吧,讓大家認識一下你。”

喬一川說了一個字:“好。”就讓了一下身子,讓伍誌走前麵。伍誌也不客氣,一邊走一邊喊小齊:“小齊,通知大家來會議室開會。”

小齊應著,隨後放下旅行包,忙去通知大家開會。其實公司也沒幾個人,小齊是服務員,住在公司一個很小的房子裏。再就是一名會計兼出納伍長河,一個人住一間房子;一名做飯的廚師李大慶,一名負責處理文字工作的文員柯小軍,李大慶和柯小軍住一間房。伍誌住在外麵的房子裏。

這幾個人到會議室後,伍誌指著喬一川說:“這是新來的喬總,大家歡迎。”會議室便響起了不算熱烈的掌聲。伍誌說完,就去看喬一川,顯然他不想再繼續說話,把球踢給了喬一川。喬一川沒看他,望著會議室裏的幾個人說:“我雖然是公司的總經理,可我是新人,工作中有不妥之處,歡迎大家多批評、多建議。”說完,就直接問伍誌,“伍總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伍誌說:“沒有。”喬一川還是不看他,接著對會議室裏的幾個人說:“在座的各位有什麼建議沒有?如果沒有就散會。”

伍誌顯然沒想到喬一川會說散會。一路上,他是故意不說話的,他倒想看看喬一川如何在北京開展工作。吳得喜倒是聽他的話,可吳得喜就是一花少,見了漂亮女孩,骨頭都會酥。在北京養女孩,不是每一個人都養得起的。這不,性命丟掉了,還不知道丟在誰的手裏。他是故意把喬一川帶到吳得喜的房間裏去的,他要給這個新來的總經理一個下馬威,既要聽他的,又不能再犯吳得喜的毛病。隻是他沒有想到,喬一川不僅沒有接受他的安排,而且沒有征求他的意見,一個見麵會,三句話就打發了大家,而且問也不問他,就讓大家散會。這讓他很不爽的同時,也對這個比吳得喜還要年輕的小夥子多了一分說不清楚的感覺。當然,他在沒有摸清楚成道訓的用意之前,不會為難喬一川的,畢竟北京分公司目前是總公司的一個協調部門,不是他伍誌的公司。盡管除了總經理是江南資本運營公司派來的外,其他人都是伍誌招聘來的人員,而且工資由他承擔。可畢竟這是江南資本運營公司安在北京的一道橋梁,沒有這道橋梁,他們就拿不到項目,沒有項目,他們就賺不到錢,這個關係是一環套一環的。伍誌在搞不清楚喬一川的來路時,還得處處以尊敬的方式對待這個比自己小一輪的年輕人。

會議室裏的幾個人沒立刻散會,而是不約而同地望著伍誌,伍誌也有意無意地磨蹭著,故意不出會議室。喬一川從小齊身上就明白,這幫人全在看伍誌的臉色,他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一樣,說完散會後,抬腳就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喊:“小齊,過來幫我整理一下房間。”

伍誌揚手做了一個走的動作,會議室的幾個人便陸續往外走。小齊走得快一點兒,她緊跟在喬一川身後往三樓走。三樓全部是客房,最東端的客房是套間,以前董事長、總經理就住這個套間。隻是這幾年,董事長、總經理來了後,再也沒在這裏住過。這個套間大多由吳得喜帶來的客人住著,伍誌倒是沒有帶過客人來住。現在小齊把喬一川的旅行包拖進了這個套間裏,這是伍誌的要求。沒想到喬一川對她說:“選一個安靜一點兒的單間,這個套間留給客人們住。”

小齊“哦”了一聲,又拖著旅行包往最西端走,這時伍誌來了,他質問小齊:“又怎麼了?”

小齊說:“喬總要住單間。”

伍誌還想批評小齊,喬一川走過來了,對伍誌說:“是我的意思。我也就一個人住,沒必要住這麼大的房間。”

伍誌還想說話,喬一川卻給了他一個背麵,對著小齊說:“我的房間我自己整理,你下去把我的辦公室整理一下。”

小齊“哦”了一聲,趕緊下樓去了。喬一川就進了自己的房間。伍誌討了一個沒趣,就跟在小齊身後往二樓走。

伍誌走後,喬一川關上房間的門,很疲憊地倒在床上,他很想就這樣好好睡一覺。可他知道,現在絕對不是睡覺的時候。如果他想在北京立足,如果他想有一天成為主宰自己的主人,如果他還想有一天江南資本運營公司成為喬氏風格,那麼他現在就必須偽裝,必須讓伍誌、成道訓不停地捉摸他要幹什麼、他在幹什麼,而且還得讓他們不知道他真正在幹什麼、他真正在想什麼。隻有這樣,他才會平安的同時,強大自己。

喬一川還是睡著了,他太疲憊了。在江南資本運營公司,他急著想逃離,逃離之後,他才知道,北京是一個沒有根的城市,對他來說,他在浮著、飄著。下一步該怎麼走,他沒有半點兒底。他原以為到北京後,要廣織自己的網,要將北京的人脈關係變成自己的資源。可沒想到北京有個伍誌在,更沒想到伍誌在暗中操縱著這個象征性的北京分公司。他想要打開伍誌這個門,看起來是非常艱難的事情。會計兼出納是伍長河,他是伍誌的親侄子,六個人的公司,兩個主要的職位被伍誌占著,想打開缺口,無疑比登天還難。這些都是讓喬一川備感頭疼又不得不麵對的現實,他就是在這些問題的糾結中睡著了。等他一覺醒來,已經是晚飯時間,小齊在門外敲門喊他:“喬總,該吃飯了。”

喬一川“哦”了一聲,趕緊從床上坐了起來,洗了一把臉,就下到一樓的餐廳。飯菜都擺好了,其他幾個人都站著,顯然在等他。他趕緊對他們說:“都坐下吧。”

幾個人看了看喬一川,伍長河帶頭坐了下來,柯小軍和小齊接著坐了下來,李大慶還在廚房忙碌。喬一川問:“伍總呢?”

幾個人互相看了看,最後把目光落在伍長河身上,他隻好說:“伍總晚上不在這裏吃飯。”

喬一川“哦”了一聲,就對小齊說:“把李大慶喊過來一起吃吧。”小齊站起來喊李大慶,其他人埋頭吃飯,都不說話,屋子裏一下子安靜得隻剩下嚼飯菜發出來的聲音,在空蕩蕩的餐廳裏顯得格外尷尬和沉悶。

喬一川便想,伍誌可能是對的,他這樣和大家吃住在一起,打破了他們之間的平衡和氣氛,無形中給了他們壓力,也會讓他們不自在。他加快了吃飯的速度,菜和飯是什麼味道,他並不知道。他吃完後,放下碗說:“你們慢吃,我上樓去了。”說完就往外走。他感覺背後是他們的目光,但是他沒有回頭。他也知道,他無法回頭。至少在他們沒有認可他之前,他不想過多地說什麼。

“禍從口出”,喬一川突然想到了這個詞,想起了那個神秘人。回房間後,他給那個神秘的號碼發了一條信息:“平安到達北京。隻是北京如迷霧一樣,望恩師指點。”

2

平安裏的夜燈火輝煌。那塊寫著“年輕,啥都能想”的巨大廣告牌發出耀眼的燈光,誘惑迷離。

喬一川站在窗前盯著這塊巨大的廣告牌,小齊那一襲潔白的影子在眼前閃了一下,接著卻是她滿是害怕的眼睛,還有那張慘白的臉全浮了上來,與廣告牌上的輕紗女郎交織在一起,霧化成一幅喬一川看不明白的油畫。他歎了一口氣,便伸手去摸手機,他現在有些依賴手機,好像手機裏就有他想要知道的前景一樣。

手機上什麼都沒有,神秘號碼並沒有回信息。喬一川有些失望,他把帶來的筆記本電腦打開,想看看新聞,轉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就在他打開電腦的時候,手機有信息進來。他急切地拿起手機,是神秘號碼發過來的,隻有四個字:“秘密織網。”

喬一川盯著這四個字出神。他很明白,這個神秘人在提示他什麼。他在房間裏轉了幾圈,他在想,他的網該往哪裏織。他想起了老爺子,盡管父親讓他盡量不要去打擾老爺子,可他想,他來北京了,應該告訴老爺子的秘書孟明浩。他拿起手機,想了好一會兒,還是決定給孟明浩發條信息。信息怎麼寫,他也是動了一番腦筋的。他對孟明浩說:“孟秘書好,我是喬一川。上次非常感激您的關心和幫助,現在我已被公司領導派往北京工作,剛剛到北京。我給老爺子和您帶了一點兒家鄉的特產,特別是老爺子喜歡吃的珍珠菜,是我媽親手做的,味道非常純正。我想給你們送去,您覺得哪天合適,通知我一下好嗎?我在北京人生地不熟,還望孟秘書多多指導和幫助。大恩我會永遠牢記。”

喬一川把這條信息看了好幾遍,認為沒有什麼不妥之後,才發送出去。這是他第一次這麼認真、這麼細心地發信息。他這才知道,父親以前說的話是對的,在商場,所有的事都是大事,所有的事也都是小事。大和小之間的區別就兩個字:用心。用心了,小事也是大事,大事也會變成小事。

喬一川發送完信息後,就耐心地等。他隻有從孟明浩這裏入手,取得他的信任後,他的網才有往下織的框架和結構。

讓喬一川欣慰的是,孟明浩迅速給他回了信息,晚上就可以帶他去見老爺子。

喬一川興奮得關掉電腦,在鏡子前檢查自己的服飾。在確定沒有差錯之後,他打車直奔老爺子的家。

老爺子的家是一個四合院,喬一川到門口的時候,孟秘書已經在門口等他了。一見他,孟秘書一邊很熱情地同他握手,一邊說:“老爺子心情很好,正想吃家鄉菜,也想聽家鄉話,你來得太是時候了。”

在商場,很多時候,適宜才有土壤,才有真正的機會。當然機會也是留給準備好的人的。一如喬一川的現在,他來得太是時候,同時也是他準備得充足。他回江南後,很用心地了解了老爺子的從前和現在。特別是母親告訴他,老爺子很愛吃她做的珍珠菜。這是一種野菜,生長在老爺子的老家,那裏是深山老林,以前是老爺子打遊擊的地方。他對老家有著很深很濃的感情,定居北京後,他酷愛吃珍珠菜。父親喬佰儒年年會讓母親親自去深山老林采集這種野菜,經過精細的醃製,再陰幹,用塑料袋密封好,一年四季,隨拿隨吃。當然老爺子的家鄉是紅色旅遊地,珍珠菜隨處可見,隻是這是人工培養出來的一種菜,不是深山老林裏野生的那種真正的珍珠菜,老爺子在這兩年總是吃得不對胃口,可又不知道這種不對味兒到底問題出在哪裏。現在喬一川來了,而且帶來了珍珠菜,孟秘書想,老爺子肯定會高興。果然,他對老爺子一說喬佰儒的兒子出息了,來北京工作了,還給他帶來了珍珠菜,老爺子一分鍾也不等地讓他通知喬一川馬上來家裏,他要見見這個小夥子。

孟秘書帶著喬一川進了老爺子的客房,老爺子身體還不錯。之後孟秘書就退了出去,喬一川很緊張,他望著老爺子,一邊鞠躬,一邊用發顫的聲音喊:“老爺子好。”

老爺子看了一眼喬一川,見小夥子長得這麼標致,而且還這麼懂事,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這個年輕人。人與人之間真是需要緣分,投緣比什麼都強。喬一川沒想到,他和老爺子這麼投緣。老爺子笑著對他說:“該喊我爺爺了。”盡管老爺子是90多歲的人,聲音卻很洪亮。喬一川一聽老爺子這麼說,趕緊喊了一聲:“爺爺好。”老爺子哈哈大笑起來,那樣子簡直像個小孩子。老小老小,果然是越老越小。喬一川也跟著老爺子笑了起來,笑過之後,老爺子讓喬一川坐到他的身邊來,說:“孩子,過來,讓爺爺好好瞧瞧。”

喬一川的緊張消失了,他很親近地走到老爺子身邊,任由老爺子拉著他的手,左看右看。看過之後,老爺子突然問他:“你爸現在怎麼樣了?怎麼兩年都不來看看我?把我這個老頭子忘掉了?”

喬一川沒想到老爺子會突然問起父親,不知道為什麼,兩年來的屈辱和心酸,以及對父親的想念一下子湧了出來,他的眼淚竟然不聽使喚地掉了下來,真像是一個孫子見到了自己多年不見的爺爺。

老爺子很快明白了什麼一樣,拍著喬一川的手說:“孩子,別哭。告訴爺爺,到底是怎麼回事?”

喬一川便把父親自殺的事告訴了老爺子,對秀平橋的倒塌,喬一川也提到了。而且他還告訴老爺子,秀平橋是父親的心願,畢竟整個項目的融資全是父親一手操辦的。父親四處奔波,逢人就說橋梁的重要性。他不相信父親拿生命來打造的橋梁,會有質量上的差錯。這其中一定有問題,可是問題究竟出現在哪裏,他不知道。但是他還是想,有一天,如果他有能力的時候,他想完成父親的心願,在秀湖和平湖之間重新架起一座橋梁。子承父業,這是他的心願。隻是他還年輕,他不知道如何做,他需要老爺子給他教誨的同時,也給他幫助。

老爺子沒有想到,喬佰儒會突然自殺,更沒想到橋梁會突然倒塌,這其中一定有問題。盡管他也知道很多房子、很多公路都有這樣那樣的質量引起的問題,但是他沒想到好端端的橋梁居然說倒塌就倒塌了,而且居然讓一個死去的人承擔了全部的責任。他憤怒地拍起了桌子,嚇得在外的孟秘書趕緊跑了進來,喬一川也嚇得臉色刷白。

喬一川一邊站起來,一邊說:“爺爺,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說這些不開心的事情。”

孟秘書也用一種很嚴厲的語氣對喬一川說:“老爺子有高血壓,激動不得。”

孟秘書這麼一說,喬一川的臉色更加慘白,他生怕老爺子被他講的事情引發高血壓,那將是他致命的錯,不僅他在北京打不開門,更會得罪老爺子的一家人。

好在老爺子激動後,就平靜了下來。他對孟明浩說:“這孩子今後就是我的孫子,他有什麼要求,你能辦就一定要幫他辦,不能辦馬上要告訴我。他爸死了兩年,我竟然被蒙在鼓裏。”老爺子的樣子很傷感。而喬一川卻心慌地望著孟明浩,孟明浩的臉色和緩下來,他這才鬆了一口氣,趕緊對著老爺子說:“爺爺,是我的錯。這兩年是我偷懶了,沒來北京,也沒有向孟秘書提過家父的事情。以後,我會跟著孟秘書好好學習,爭取做一個有用的人。爺爺,您好好休息,我媽讓我帶來您愛吃的菜了,您可要健康啊,下次,我再來看望您。”說完,隨著孟秘書一道退出了老爺子的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