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了才百十步,小七實在支撐不住,眼前一陣發黑,撲通一聲倒在塵埃。身後的餓犬狂吠幾聲,圍上來就要撕咬。孟蘭發瘋般地一聲慘叫,用手中的木棍向著餓犬拚命一揮,而後一下子撲在小七的身上,心道:咬吧,先吃了我吧,我來喂飽你們,不許你們吃小七!接著,隻聽得身旁一陣餓犬亂吠,卻又不覺有犬牙咬痛了自己。定睛看時,原來是她那一棍竟打昏了一條餓犬,其餘的餓犬被孟蘭的舉動嚇阻,暫且撇開她姐弟,蜂擁而上開始撕咬起同伴來!
孟蘭趁此機會,拚盡身上的力氣抱起小七,艱難地挪到路旁一株老槐樹下坐定,手中緊緊握著木棍,渾身戰栗地看著餓犬撕咬同類,準備著一會兒與餓犬做殊死一搏。
此時,病餓交加暈厥過去的小七悠悠醒轉,仰麵看著孟蘭,有氣無力地一笑,道:“姐姐,我方才做了個夢,我夢見婆婆回來啦!她又給我找到一個奶媽媽……這奶媽媽真好,讓我吃了好幾口香甜的咪咪……”說完,竟又帶著蒼白的笑容沉沉睡去。
孟蘭心中痛如刀絞,瞪著餓犬的雙眼快要裂開來一般。隻見她忽然把左手食指伸進嘴裏,狠命一咬!而後把這鮮血流淌的食指送到小七口中,柔聲說道:“好弟弟,你不是做夢,奶媽媽還抱你在懷裏呢,接著喂你吃咪咪,快吃呀,吃了就有力氣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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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愈發明亮,似乎是天上的神靈非要將這即將發生的人間慘劇看得再真切一些。
就在這時,不遠處有兩人快步奔來,直跑到姐弟倆棲身的老槐樹邊。其中一個文士模樣的中年人道:“停步!我跑不動啦!”另一個身穿黃布軍衣的青年男子道:“大人,跑不動也要跑,不然他們這就追來了!”
這文士正是昨日在附近勘察水情的賈魯,那青年軍士便是雙合鎮通遠鋪的鋪兵長吳鏞。卻聽賈魯連噓帶喘,又道:“你不必管我,大不了我將這玉佩給了他丐幫就是。我……我命你即刻返回通遠鋪,保護我那老仆賈忠。我畫的河務圖,就在賈忠身上。你務必要帶同賈忠,把圖送回大都交給脫脫丞相。我死不要緊,這圖乃是治河的關鍵,依著我的這個方略來治河,不出三年,山東地麵河患可平、北麵的十來個鹽場當保無虞、這百姓們也就再不用流離失所!記下了沒?這地圖可萬萬丟失不得!”
吳鏞急道:“大人!你的性命若沒了,要那圖更有何用?天下哪裏再去找大人這樣盡心憂民、精於治河的官?再說了,你沒看出來嗎?那個韓大哥和丐幫姓封的開始是要奪你的玉佩,後來是為了保護大人你的!那個侍衛、還有那個番僧,他們可不是什麼有要事相商,卻是真真要來取你性命的!”
“取我性命?蒙克和隆赫丹要來取我性命?這卻是為了什麼?方才我被你擋在身前,沒有看得真切,而後又被你拉起來就跑。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正說話間,一陣雜亂的馬鈴聲響又從雙合鎮方向傳來。隻見一個身形瘦削的官家漢子和一個西域番僧飛也似地奔向賈吳二人。更遠處兩匹通遠鋪飼養的快馬上,分別坐著白蓮教主韓山童和丐幫舵主封旭雷,似乎在緊緊地追趕著前麵的一官一僧。想是韓山童和封旭雷輕身功夫有限,靠自身奔跑追不上前麵二人,情急之下返身騎上快馬而來。
看看離著賈魯和吳鏞還有不到一箭之地,韓山童和封旭雷終於追上這一官一僧,各自一旋馬頭擋住了去路。
隻見韓山童翻身跳下軍馬,朗聲罵道:“好惡賊!竟敢截殺朝廷賈大人!報上你們的名姓,爺爺手下不殺無名的鬼!”他身材魁梧,相貌偉岸,站在當地猶如一通石碑,氣勢頗是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