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黯淡下去,隻是頃刻,又啟唇笑了,屋裏雖然是暗的,卻有雲開雨住之感。

“如果早知她會仙逝,那那年就將你打暈拖走,拐到深山老林先強了再說,再將你捆個十年八載,天天在你耳邊念叨以前的事,你記不得也得記得,讓你再也離不開我。”

“我不離開你……”

青鳥的笑容斂下去,歎了口氣。“這麼好笑的笑話,怎麼又哭了?”

他又哭了。

原來這種燒灼眼睛的痛感,也是哭所帶來的。

青鳥抱過來,任他眼淚染在衫上,他說自己不大會安慰人,卻從還是隻雛鳥起,所有的心煩意亂都是他給的。說他小時不常哭,即使被族內的孩子孤立,即使與他們格格不入,也總掛著一張笑臉,他總對他說他有父母有師父有哥哥,所以一點兒也不羨慕那些拉幫結派瘋玩的小孩子。但他知他是羨慕的,隻是因為血統繼承母親便被視為異種甚至孤立,他的境況同他相比,也隻是比他好那麼一丁點。

青鳥抱著他說了很多,寒少宇沒一樣記得,卻聽得很認真,他想要把那些缺失的關於他所有的一切都想起來。

頭很痛,眼睛也很痛,卻還是聽著,青鳥說他小時候類似這樣抱著他痛哭時也有幾次,不過比現在更狼狽更慘,無一例外都是被蒼溟打過,他那個嚴苛的師父似乎熱衷於在他身上留下各種各樣的傷痕,不過也怪他皮,按蒼溟那樣的揍法,換做旁人被揍幾回,必定會乖乖聽話勤奮刻苦不再貪玩,但他就不一樣,蒼溟打一次,乖那麼一段日子,等忘了疼,還是得打,而打的很痛很痛,暈過去再醒來,又會悄悄抱著他哭。

就像現在一樣……

那時青木臣就知道,這個旁人眼裏不大會哭的家夥,隻會在他麵前哭的一塌糊塗。

在這世上,每個人心裏都有傷,想方設法在旁人麵前遮掩,甚至自我催眠過得很好,卻總該有個人能陪著一起坦然麵對。他的木頭需要這樣一個人,而他總願意陪著他,熬不過,受了傷,離開再回來,他還是他的青鳥,一成不變。

“青先生,大殿下讓送酒菜來……”

鴻升在外敲了門,就那麼抱著不知過了多久,木頭哭累了哭夠了,倚在他肩上沉沉睡去。

“進來。”鴻升將酒菜放在桌上,躊躇看他,“二殿下怎麼了?”

青木臣本想扯謊搪塞過去,卻看木頭臉上淚痕,歎一聲,這哪兒像是能搪塞住的。

“受刺激了。”隻好老實答,“哭鼻子,臭不要臉死黏人,越長越回去了,發起癲來就是小孩兒,你見沒見過他這樣?”

鴻升頭搖得像撥浪鼓,“這話若從旁人嘴裏說出來,就真是誣陷咱家二殿下了,我跟著大殿下也有千年,和二殿下相熟,卻從未見他如此……大概,大概是因青先生於二殿下來說很不一樣吧。”

青木臣暗自高興,招呼鴻升搭把手將爛木頭扔上床,指尖拂過額頭,一怔。

“青先生,怎麼了?”

青木臣俊眉一蹙,茫然看向鴻升,“發燒了……你們這兒,有沒有退燒的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