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母親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母親那時肚子裏還懷著嫣兒,寒少宇不知道她為何不願和他一起走,他在痛哭中被蒼溟和家臣們帶走,一番血戰逃出麒麟城的時候,茫茫蒼野,鐵虎將軍已不知帶著兄長逃到何處……

第二次則是叛軍燒殺搶掠後離開,他跟著蒼溟回了趟家,一片焦土廢墟,滿城屍臭血流成河,當他看到那些曾經奚落排斥他的族人被燒得麵目全非的時候,曾經的恨意竟然煙消雲散。蒼溟和家臣們在屍堆裏發掘尋找,最後就在蒼溟曾經站過的院子裏,那些被燒焦的大樹底下找到了母親的屍體,母親顯了本身,身旁是父親曾經送她的匕首,脖子被劃開,她的身體蜷著,翅膀蓋了大半身體,寒少宇撫了撫母親的犄角,以前她顯了本身熟睡的時候,他隻要摸摸她就會醒來,睜開碧藍色的眼睛,將下巴擱在他腦袋上摩挲一陣……隻是這一次母親沒有醒來,他在竭嘶底裏中痛哭失聲,蒼溟紅了眼睛,將他拉到一邊,他的手撫落母親身上的沙礫塵土,動作溫柔像是怕驚擾母親的好夢,母親的羽翼之下,前爪中是一顆未孵化的蛋,沒有破損,沒有裂痕,母親直到死前,還保護著她和父親未孵化的孩子。

“走了……”

蒼溟將母親抱起來,父親的屍骨無處可尋,寒少宇的指尖觸到蛋殼,那顆蛋似乎受到感應,明顯顫動了兩下,淚水沿著他的下巴滴落到蛋上,他將下巴擱在蛋殼上,冥冥中似乎聽到從那內部發出的,強而有力的心跳,那是生命的力量……

隻此兩次經曆,再哭卻是女魃離開的時候,隻是那時雖然悲痛,卻沒到痛哭的程度,寒少宇一直認為自己餘生怕是不會再有這種經曆,沒想到今日噩夢,他又體味了一次,夢中場景曆曆在目,還是當年第一次遇見青鳥的海棠花林,還是那浸著酒味的茶香,還是一樣清苦的味道,青鳥還是執琴同女魃相鬥,帝君還是說了番天下蒼生的豪言壯語,隻是這一次,他們的對話變了,結局也變了。

“你還走不走?”那人青衣粉衫拉著他的衣袖問他。

“走不走?”寒少宇反問,“我能走到哪兒去?”

夢境混沌,神誌卻是清醒,他像是旁觀者般聽著夢中的自己說這些,張口說了句“我不走,我會陪著你,像你陪我那樣陪著”,但那人卻好像沒聽到他的話,甚至沒有看他一眼。

“笨……我是問……”

“應郎!”

那人話音未落,原本應該在院外等候的女魃卻撞開籬笆跑進院子裏,她向他伸出手,夢中的自己朝她走過去,那人清澈的眼睛中溢出濃烈的哀傷,而後變出一把劍,刺穿他的脊背,貫胸而出。

他的血淅淅瀝瀝從劍端滴下,他的眼淚也順著臉頰流下來。

“我不會讓你走……”那人喃喃道,“事不過三,我不會再給你機會,我現在又不是青鳥的樣子,難不成還任你把我拋在林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