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大哥又因為六太子的事兒難為阿爹……”
二哥遞了眼色過來,是想讓他將話說得含蓄些,不要在阿爹心煩的檔口再找不痛快,但白慕卿卻決定單刀直入,他不是大哥不會溜須拍馬那套,而且這是在自己家裏,他是將阿爹當父親來看來對話,而不是作為統領,亦或是一方狐帝,他是他親子,若是在家裏談論小妹婚事都要同談論公事一樣措辭,那這個家,對他白慕卿來說不要也罷。
本以為這麼直接必定先會受一番責罵,沒想到阿爹隻是淡淡道:“他不是難為我,而是想難為你和你妹妹,他認定你在北郊時處置過於莽撞得罪了天族,覺得天君會因為這件事,和我們青丘生出芥蒂……”
“那阿爹怎麼看?”
白慕卿問了這麼句,沒想到他阿爹撫須而笑,“你是覺得你爹老了?還是覺得我們青丘上古狐族,要聽憑一個新興的種族擺布?”
阿爹此話一出,白慕卿懸著的心有些放下,他看著阿爹現在神采奕奕的模樣,終於明白了阿娘明明擇親時眼高,為何偏偏看上了阿爹這樣古板的人,他爹還是很帥的,現在也就是年紀大了偶爾糊塗,回溯個千年,在這青丘肯定是數一數二的俏郎君。
“孩兒不敢。”白慕卿道,“孩兒本來還擔心阿爹會不顧妹妹終身幸福聽信大哥胡言,現在看來,是孩兒多慮了。”
阿爹的身子挺了挺,眼睛眯了眯,“在你眼裏,這麼多年難道阿爹就是個老糊塗蛋?”
白慕卿一怔,揣摩不透老爹是不是生氣,二哥在一旁拉他,一臉驚恐像是生怕他們打起來,不過白慕卿向來不喜歡藏著掖著,今天既然阿爹樂意把很多東西說開,他也就舍命陪君子了。
“阿爹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阿爹的眸光更深,“當然是真話……”
而後又加了句,“據實說,今天是咱們一家人說話,不牽涉公事更沒有君臣,你說你的我聽我的,不好聽我也不責罵你,出了這道門,你還是我兒子我還是你爹,你說了什麼難聽的,我都可以當做沒有聽到過。”
“以前很多事的處置,阿爹是糊塗了些……”白慕卿直言,“比如上次阿娘酒醉,若不是鳳熙神君插了一手將半血狐狸拐到西荒去,阿爹一定會聽信大哥所言,追到桃林去殺了半血狐狸,不僅事後阿娘那裏無法交代,那小妹這緣分不也……”
阿爹長歎一聲點頭,“的確,這事兒確實怨我。”
二哥表情一鬆,拉著他的手也鬆了,還暗暗對他豎起大拇指。
“不過你大哥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癡纏九櫻的確是他六太子不地道,但你跟他在北郊神殿大打出手,確實又是我青丘唐突,要不這樣,你明日從阿爹庫裏勻些字畫墨寶,一份差人送到南海跟南海水君請罪,一份送到天君宮裏,六太子自從得寵便長在天君宮裏住著,你去必能見到他,雖然這事兒是六太子不對,但咱們青丘把禮數盡到,也能避免不少麻煩。”
這是白慕卿第一次聽進去老爹的話,他心裏當時就想,若是以前老爹次次都能這麼和顏悅色同他說話,也就不會有那麼多的不體諒和爭吵了,他能感覺到經過這次他們的父子關係會上升到一個新的層麵,這是一件好事。
“還有一事……”阿爹說到這裏頓了一頓,抬手揚了揚信紙,“應龍叔祖說這半血狐狸是九櫻命定的緣分,你對這事兒怎麼看,可信嗎?”
“信不信恐怕不是孩兒說了算的……”白慕卿道,“但有些事兒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應龍叔祖畢竟活了這麼久經曆了這麼多,和咱們青丘白家自幾代前就交好,想必也不會因為一隻相處幾個月的半血狐狸扯這彌天大謊,再說半血狐狸既然出現在青丘,肯定也是有機緣的……如果父親疑慮,應該去南郊應龍神殿一趟,關於這事兒,找應龍叔祖談談清楚……”
白芷諾點了點頭,白慕卿說這些的時候神采奕奕,恍惚間,他仿佛在自己從未重視的這個兒子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輕時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