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慕卿從後山回到狐狸洞的時候,正好碰上他大哥白慕遠從阿爹書房出來。

白慕遠瞥了他一眼,“哼”了一聲轉身出去了,白慕卿沒和他一般見識,不用猜都知道他此遭肯定又是去勸說親爹了,大哥這死狐狸不地道,白慕卿每每想到他拿小妹的終身大事當做攀附權貴的籌碼,就覺得一陣惡心。

今天去後山探望半血狐狸,聽說早上的時候阿爹也去過一次,還問半血狐狸究竟對小妹是何想法,白慕卿聽戚曉風轉述就很想笑,尤其戚曉風形容的阿爹那欲言又止欲說還休的樣子。在他印象裏阿爹是一方狐帝,總端著狐帝的架子就連在狐狸洞和家人說話相處,也更像狐帝而不是親爹,露出如此有趣的一麵倒是罕見,看來應龍神君信中說的沒錯,這隻半血狐狸的確跟他家有點緣分,或許從一開始出現在青丘,就是為了這麼一天。

小妹那裏有阿娘開導倒是不必擔心,最近狐狸洞因小妹的事情被大哥搞得烏煙瘴氣,大哥每次提及,都會拿他和六太子在北郊大打出手的事兒大做文章,還說他此舉是太莽撞,是要將青丘和天族好不容易建立起的關係毀於此旦。

白慕卿當時聽這指責在心裏冷笑,阿爹是一方狐帝,無論輩分還是身份,和那天君老兒本就平起平坐,再加上應龍神君和青丘曆代交好,又和天君老兒父子交惡,天族真因為六太子大動幹戈和他青丘勢不兩立,也要權衡權衡他們父祖應龍神君的顏麵。

但長兄白慕遠骨子裏就是偽君子小人,尤其阿爹總偏袒他,在小妹的終身大事上,還是不得不防的,白慕卿想去阿爹書房諫言,就算阿爹討厭他,總歸也是親爹,總歸也會聽他說兩句。但他要進去時卻被二哥攔了,二哥從書房竄出來,單手夾著他的腰將他從書房提溜出來,白慕卿覺得很沒有麵子,掙動兩下,奈何自己那點力氣和二哥根本沒法相提並論。

二哥將他放下來,帶他去了自己臥房,打手勢跟他說阿爹心情不好讓他這個時候別去打擾,白慕卿就問二哥是不是剛剛大哥說了什麼,二哥猶豫了下,還是慢慢將剛剛的事情說了。

果不其然還是因為那位天族的六太子,二哥雖然被阿爹吩咐去沏茶,還是聽得了些大哥和阿爹的對話,大哥認定應龍叔祖信中所述都是謊言,還說要是阿爹聽信應龍叔祖,必定就成了全天下最大的傻子。

阿爹那性情本就受不了別人蒙騙他,要是放在其他事上,早就受了大哥的蠱惑,不過這次牽涉到小妹的終身大事,阿爹倒是謹慎,罕見沒有聽信大哥胡言,大哥在書房裏說了幾炷香的時辰,阿爹雖然沒明確表示什麼,心裏還是有主意,但二哥看來,大哥那番說辭還是令阿爹有些動搖。

白慕卿知道阿爹動搖什麼,撇去血統這點不談,單是這戚曉風的親爹和阿爹積累的宿怨,就不是一時半會能消除的,但阿爹不是個不明事理的人,戚曉風在這件事情上也是受害者,即使在凡間,一個罪惡滔天的大惡人犯有再多過錯,他的孩子也是無辜的,雖有父債子償一說,但大部分有點良知的凡人都不會因為長輩過錯去要求無辜的孩子償還什麼,更何況他們是上古神族。

雖然二哥竭力阻攔,但白慕卿還是決定要跟阿爹說說清楚,這件事情不能再拖,阿爹肯定架不住大哥三番五次的進言,白慕卿沒信心他能堅持多久,再行耽擱,也許今天阿爹還是曖昧態度,到了明天,就倒戈跟大哥一個鼻孔出氣,屆時小妹再看不清自個感情糊裏糊塗答應了,豈不是順遂了大哥這小人的意願。

二哥見勸他不住,索性跟著一起去了書房,他倆進去的時候阿爹正低頭冥思,肘下壓的就是寒嘯天當時送來的書信,信紙已經很皺,看得出是多次研讀,白慕卿跟二哥進去後瞥了眼皺褶的信紙,突然覺得或許是自己擔心太多。

“你們有事?”

阿爹瞥了眼二哥從容淡定,看他目光卻有些閃爍,竭力裝出平時不待見的樣子,目光卻還是暴露了內心感情,白慕卿知道阿爹的轉變是為什麼,上回他受命去北郊麒麟神君手下效命,在洞外接旨時阿爹看他的目光就有些轉變,當時隻覺得老狐狸是震驚,畢竟自個從不待見從不重視的兒子,卻被點名去北郊天機營幫襯,但現在看來,阿爹那時應該是開始認同他了,他被抽調是這狐狸洞甚至是整個青丘的無上榮光,狐族衰落,現今這一代的資質,早就不及千年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