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說來,西江千戶苗寨並非是一個符合我生活口味的“理想國”。在遊人的不斷入侵下,這裏的格調變得愈加混搭與奇怪。你如果在小溪旁的木椅子上駐足觀望,可以看見剛下課的學生,一頭霧水的外國遊客,工地上幹活的農民工以及一些無所事事、不知所為的人。街道兩旁不斷有年輕人,拿著一麵非洲鼓,在那裏敲敲打打,伴隨著一些所謂的原創音樂。但若扯到文藝層麵上,這裏又鮮見具有流浪氣質的吉他手,在那裏吟唱著Leonard Cohen或者Bob Dylan。倒是每天夜晚在一些不見得品位有多高雅的小酒吧裏,傳來駐場歌手那些聲嘶力竭的口水歌聲,提醒我這個世界並非我想象的那樣理想主義。
就像麗江、鳳凰等任何一座已經商業化或者正在商業化的古鎮那樣,西江也是一座新型的MIX產物。一邊是令人難以接受的中老年金鏈漢子STYLE酒吧,一邊是文藝小清新為主體的雜貨店和咖啡館。隻不過,這兩者的比例在西江有些失衡。找到一家讓我感到有意思的地方,不僅僅要耗費很大的時間和氣力,甚至還要看我有沒有那個福氣。
也正是基於這種現狀,當998客棧出現在我麵前時,那種瞬間而至的驚喜,並不亞於當年陶淵明發現了世外桃源。仿佛一個聲音在我頭頂上盤旋著說“就是這了,我終於找到了”。
好玩的客棧
覺得好玩,是因為這裏的人。
當我邁進這座仰慕已久的客棧門廳,還沒來得及一睹她的芳澤時,便被一陣悠揚的吉他SOLO“先聲奪人”。循聲而去,一位長頭發的青年正盤腿坐在長椅上,撩動著琴弦,安靜地彈奏著。身邊,幾個外國友人在輕聲聊天。一個穿紫紅色長裙的姑娘正望著窗外的群山,若有所思。
很顯然,這位彈奏者,是一位孤獨的旅人。他正在彈奏他的孤獨,訴說著他那無處訴說的惆悵。而身邊的人,或許有人在偷偷品嚐這份孤獨和惆悵。而更多的人,隻是在不經意間,任這種情緒輕拂,繼而和周遭的人一起經營那份閑適的幸福。
因為同樣對音樂抱有興致,或者說更多的來自敬意。所以,來到998所沐浴的第一個瞬間,不僅僅是一種美好,更是一種所得,一種意外的饋贈。
接下來的事情顯得自然而然。音樂是最好的切入話題,在路上又總是不欠缺旅行共同的話題。再來幾瓶啤酒推波助瀾,幾個小時前的陌生人,甚至能夠成為這輩子的生死之交。
在998,你永遠都不必擔心,你會錯失這樣的畫麵。就像你永遠不必擔心,你會在此找不到誌同道合的朋友。你也永遠不必擔心,這裏沒有喝不完的酒。倘若你是一個鐵石心腸、天煞孤星似的人物,你倒需要擔心一點,你會不會在這裏失去自我。
即便離開,也總是忘不了那些美好的夜晚。比如我第一天來到998,就發現“仙風道骨”般的掌櫃後浪曾經和我在貴陽的迷笛音樂節上有過一麵之緣,那種重逢的驚喜是無法用言語描述的一種奇妙。再比如在那個西江的大雨之夜,一個普通話帶著嚴重口音的湖南哥們兒,毅然決然地冒著瓢潑大雨,和我一起用接力的方式搬了兩箱子啤酒回來。讓998大廳的燈火,又一次點亮到了淩晨三點,伴隨著無盡的歡聲笑語,觥籌交錯。
客棧老板
申後浪是998客棧的掌櫃,也是這座彙集了四方背包客的小客棧的靈魂人物。沒有他,就沒有這些有意思的人以及那說不完道不盡的故事。
這是一個隨和、低調但極富親和力的巨蟹座男人。一般情況下,這裏的人都喜歡叫他“浪哥”或者“浪浪”。這不是褻瀆,而是一種自然隨意的尊重,或者親切。
998永遠洋溢著年輕人的熱情,那種屬於年輕人該有的血性和豪邁。它像一座熔爐,我走進去前可能是朽木,但出來一定是金剛石。老板後浪,成為998無可爭議的核心。他賦予了這座客棧年輕、搖滾還有香煙、啤酒相伴下一個個不眠的夜晚。
無法忘卻第一次來到998時,後浪正坐在高腳凳上彈著吉他。熟悉的旋律,來自於李誌的《天空之城》。當下,我們之間的距離便幾乎為零。我跟著他輕輕哼唱起來,直到曲終。大廳古樸的木製茶幾上擺放著一張包裝精美的藍色CD封套,是張瑋瑋和郭龍的《白銀飯店》。我對後浪說,這張專輯我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