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他雙掌方自擊下,那“幽靈”竟似早已算定他出掌的方法與部位,頭也不回,反手一掌揮出。
這輕描淡寫的一掌,竟正是擊向那“轎夫”招式中的破綻,也正是他必救之處,他不求傷人但求自保,雙腿一縮一挺,身子淩空倒翻而出,遠遠落在地上。
眾人方才已見過“轎夫”的武功,如今又見他被人輕輕一掌擊退,俱不覺為之大驚。甚至他自己也想不到自己勢在必得的一掌,在別人麵前,竟變作兒戲。隻見這“幽靈”緩緩轉過身子,笑道:“你認得我麼?”
那“轎夫”嘶聲道:“你……你是誰?”
那“幽靈”道:“你不認得我,我卻認得你……我死也不會忘記你!”他語聲尖細飄蕩,聽來當真有幾分鬼氣。
那“轎夫”竟不覺機伶伶打了個寒戰,道:“你……你究竟是什麼人?”
那“幽靈”道:“我早已告訴過你,我不是人,是鬼!”
他一步步走過去,那“轎夫”竟不覺一步步往後退。
燈火通明的大廳中,也不知怎的,竟像是突然充滿了森森鬼氣。
那“轎夫”麵上肌肉雖動也未動,但一雙眼睛卻已驚怖欲絕,這樣的麵容配上這樣的眼神,看來更是令人毛骨悚然。
花無缺袖手旁觀,竟毫無出手之意。江別鶴目光閃動,似乎悄悄打了個手勢,就在這時——
隻聽叮的一聲,一柄長劍落在地上,紫衣少年手掌穿了一個動,正痛苦地慘叫。
“豎子!你竟妄圖弑師?!”鐵無雙怒目圓睜。
原來方才紫衣少年在江別鶴的授意下,想要趁亂殺了鐵無雙,來個死無對證。然而當他靠近鐵無雙驟然出手之時,忽然一顆石子從屋頂上激射下來,直接擊穿了他持劍的手掌。而鐵無雙自然也看到紫衣少年想要刺殺自己,他向來最為器重的便是這個弟子,卻萬萬想不到他居然要刺殺自己!
紫衣少年原本就蒼白的臉色此時再無血色,眼神中盡是驚慌。鐵無雙喝道:“拿下這叛徒!”
另外六名少年聞言,先是猶豫了一下,隨即將紫衣少年按倒在地上。
而這邊忽起的驚變,自是一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花無缺更是第一時間一掌拍向了屋頂,那正是方才射落石子的地方。
砰!
瓦片碎裂,一道人影施施朗朗從上麵飄下來,衣袂飄飄,甚是瀟灑,絲毫不似一般潛伏者被發現時的狼狽樣。
那人落在地上,忽然手腕一抖,又一顆石子激射而出,隻聽一聲慘叫,此前被“幽靈”嚇得連連後退的轎夫跪倒在地上,一手捂住小腿,鮮血從指縫中潺潺而流,顯然他的小腿也被洞穿了。
江別鶴神色變了變,而待他看清落下之人之時神色更是極為難看。
同樣神色大變的還有永遠一副恬靜淡然模樣的花無缺,但見此時他再無往日風采,眼睛瞪大,甚至身子都微微顫抖。
“無缺,別來無恙啊。”林越溪凝視著花無缺,含笑道。
花無缺身子又是一顫,身子化作一道殘影,下一刻已然到了林越溪麵前。林越溪張開雙臂,後者一下撲進去,語聲微顫,“林大哥,果然是你麼?昨晚的那個也是你,是麼?!”
林越溪輕輕拍著花無缺的肩頭,柔聲道:“嗯。”從天書所賦予的記憶中,他深知花無缺於“自己”的感情,自小在移花宮中長大,沒有人陪著玩耍,隻有“林越溪”相陪,一同長大,一同練武,兩人不是兄弟,卻勝似兄弟,否則他也不會忤逆他敬若天神的大師父而放走林越溪,更不會說將移花宮的不傳之秘《明玉功》私自傳給林越溪。
而花無缺終究也隻是一個十六歲的小小少年,縱使這一年來在江湖中行走成長了不少,但他其實還是個孩子罷了,如今見到一直以來視作親兄長的林越溪如何能夠不激動失態。
“林大哥,這一年多來我一直打聽你的下落,可是卻沒有一點消息,我……我都以為你遭遇不測了。現在能夠再見到你,真是太好了!”花無缺哽咽道。
林越溪心下也不禁有所感動,遂繼續柔聲道:“好了,這裏還有外人,有什麼話,我們稍後再說吧,而且有一些事情,我也打算告訴你。”頓了頓,續道:“當然,此時還有一件事情要處理。”說到這裏,他突然提聲,道:“江玉郎,你若再敢移一步,下一刻石子就不是你的腳了!”
已經悄然挪動到門口的“轎夫”渾身一顫,果真不敢再動。
花無缺聞言,扭頭望向那“轎夫”,他智計無雙,此前雖然被江別鶴蒙在鼓裏,但此時林越溪突然出現,且又直言“轎夫”叫做江玉郎,再聯係到那“幽靈”所言,頓時腦中有所明朗,知道自己似乎被人利用了。
江別鶴此時一肚子的窩火,怨毒地看著林越溪,原本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隻要鐵無雙一死,這件事情就塵埃落定,可是他萬萬想不到在這關鍵的時刻出現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幽靈”,更想不到的是林越溪也出現在這裏,更更無法想到的則是林越溪與花無缺居然認識,而且花無缺也稱他“林大哥”。他知道這一次的謀劃完了,身敗名裂那是必定的了,是否能夠保得性命都是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