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宋玨不情不願地站了起來,一步三回頭地出了內室。
接生嬤嬤們相互對視一眼,她們在宮裏待了一輩子,不知接生過多少貴人,倒是第一次遇到像當今皇上這般癡情的,皇後娘娘還真是命好。
“娘娘,你放心,現在宮口才剛剛開了四指,還要些時候。老奴剛剛看了,皇子殿下乖得很,到時候不會讓您受罪的。”其中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嬤嬤悉心安慰道。
姚景語剛剛那些話也隻是為了讓宋玨安心離開,聞言,心頭倒是卸下了一塊大石,疼痛仿佛也減輕了些。
宋玨出去後,就等在外室,葡萄陪著他一起。
父女兩個差不多是大眼瞪小眼的,葡萄時不時地就要跑到內室門口張望一下:“小弟弟怎麼還不出來呀?真是太不乖了,她要是再讓母後疼,等他出來葡萄就不喜歡他了!”
宋玨將葡萄抱了起來:“你娘生你的時候也是這樣的,等於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以後你長大了,誰的話都可以不聽,但一定要聽她的話知不知道?不能讓她傷心難過,不然爹就不喜歡你了。”
葡萄靠在宋玨的懷裏,脆生生地道:“葡萄會聽娘的話的。”
宋玨摸了摸她的發髻,欣慰道:“真乖。”
就在父女兩人漫長的等待中,終於是三個多時辰之後,一聲響亮的啼哭聲劃破了天際——
景朝第一位皇子殿下誕生了!
彼時,宋玨第一時間就趕到了姚景語身邊,連孩子也隻來得及匆匆看了一眼。
倒是葡萄一直趴在床上,看著繈褓裏紅彤彤的小嬰兒,撅著嘴道:“弟弟好醜呀!”
進宮來幫忙的靜香笑道:“小孩子剛剛出生的時候都是這樣呢,等皇子殿下再張開一些就好看了。”
葡萄不信:“我剛剛生出來的時候肯定比他好看!”
她才不像弟弟一樣,紅彤彤的跟個小猴子似的!
這次生產的時間雖然不算短,但姚景語並沒有受太大的罪,宋玨進去的時候她還清醒著。
看到自己的夫君急匆匆地趕了進來,姚景語心裏一陣甜蜜,微微彎起了嘴角。
“還疼嗎?”宋玨一臉心疼地半跪在床榻前,替她將鬢邊被汗打濕的碎發一一捋到耳後。
姚景語搖了搖頭,為自己心愛的男人生兒育女再疼也不覺得疼。
她問道:“你看到孩子了嗎?”
宋玨臉上微微有些不自在,剛剛靜香的確是特意抱出去讓他看的,但他心裏惦記著姚景語,哪裏顧得了別人?
便是自己的兒子,那也要往後排。
於是嘴裏嘀咕了句:“不過一個臭小子,有什麼好看的?長得也不好看!”
姚景語嘴角一抽,誰生下來就好看了?
就因為宋玨這一個“醜”字,以後小皇子沒少委屈噠噠地和自己母後告狀說父皇不喜歡他,有誰嫌棄兒子嫌棄到這個地步的?
姚景語不和宋玨這心口不一的男人計較,明明孩子還在肚子裏的時候他期盼得不行,後期更是每晚都要將臉貼在她的肚子上,有時候被兒子踢了一個人還能樂上好半天。
姚景語吩咐靜香將孩子抱了進來,小小的一團,現在還看不清到底像誰,不過聽剛剛那響亮的哭聲,就知道這小子以後定是個有脾氣的。
小皇子出生後,宋玨下令大赦天下減三年賦稅,非罪大惡極者一律釋放歸家。
一時間普天同慶,百姓對皇帝歌功頌德。
滿月宴這天,宋玨親自為小皇子起名宋皓,封安陽王,賜封地安陽城。
安陽城江南有名的富庶之地,這也表明了宋玨這個兒子的喜愛。
可讓朝臣大跌眼鏡的是有了小皇子,皇上居然還一意孤行地要讓皇太女將來繼承皇位?
否則也不會這麼快就給小皇子封王了。
可皇家的事,吃過虧的臣子都知道這位說一不二的皇帝向來不喜旁人對他的決定指手畫腳,一時之間倒也沒人敢帶頭站出來鬧事。
彼時,宴女客的壽春宮裏,姚家幾位夫人圍著小皇子笑得歡心:“殿下可真是可愛,小小年紀見了人就知道笑。”
姚景語道:“果果就是這樣,心大得很,誰抱他都要。”
果果是姚景語給宋皓起得小名兒,覺得這樣叫起來更加親切。
果果不像葡萄小時候,那是認準了她,除了她,也隻給奶過的靜香幾分麵子,旁的人一碰她就哭。
孟古青笑道:“這才是有福氣呢!將來不知道要招多少姑娘家的喜歡。隻是……”
頓了下,瞅著果果左看右看,蹙著眉道:“臣婦怎麼看著果果長得不像您也不像皇上呢!”
謝蘊儀抿了口茶,道:“那有什麼?不像爹也不像娘的孩子多了去了,長得好看招人疼不就是了?果果,你說對不對?”
說著,拿著手裏的撥浪鼓逗起了小果果。
果果笑得口水直流,不停地在搖籃裏扭著身子。
倒是姚景語有了一瞬間的怔愣,果果長得的確不像她和宋玨,而是有幾分宋華沐的影子在裏頭。
現在才剛剛滿月,隻能在眉眼之間找到幾處相似的地方,不知道以後會不會越長越像。
姚景語覺得有點諷刺,沒想到要證明宋玨的的確確是宋華沐的兒子,居然要靠他們兒子的長相。
若宋華沐隻是宋玨的兄長,果果不可能誰都不像單單就像了他。
古代沒有現代的高科技能鐵板釘釘地證明宋玨和宋華沐之間的親子身份,唯一知道真相的李妍早就化為一抔黃土了。
退一步說,就算她還活著,一張嘴也不足以為外人相信。
看著自家兒子不知世事的模樣,姚景語心裏悵惘一歎,還是在胖小子好,成天除了吃就是睡不然就是玩,反正什麼煩惱都沒有。
彼時,宮宴散去,宋玨回了合歡宮,和姚景語一起在逗著果果玩。
“啟稟皇上皇後,負恩侯求見。”蔣公公看了眼天子的臉色,硬著頭皮進來稟報。
每次這年輕天子聽到“負恩侯”三個字都沒什麼好臉色,但也沒有拒絕他進宮,仿佛就是在享受看著負恩侯一次次灰敗的臉色。
偏偏這負恩侯也是個倔性子的,每個月都要來一次,一點都不識好歹。
蔣公公在心裏罵了幾句,每次這時候都要連累他白天子拿刀子一樣的眼神淩遲。
不出意外的,宋玨冷冷勾起嘴角:“讓他滾回去,他留下來的東西,全都扔了!”
蔣公公就知道回事這樣,垂著頭就退了下去,心裏也罵宋華沐不知好歹。
“阿玨。”姚景語猶豫了許久才開口,“你有沒有覺得咱們的果果長得很像他?”
宋玨的唇角幾乎是抿成了一條直線,姚景語心裏一咯噔,原來他也一早就看出來了。
也是,他幾乎天天都要去看孩子,怎麼可能沒發現呢?
剛想開口,就見宋玨彎著嘴角看她:“你擔心我會因為果果長得像他,就不喜歡咱們的兒子了?”
說實話,姚景語確實是有過這種擔心,因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宋華沐曾經對他的傷害有多大。
宋玨無謂一笑,將果果抱了起來在懷裏逗弄,這小胖子笑起來連眼睛都快看不到了,卻偏偏每天都咧著嘴笑得極歡。
真是個幸福的孩子呢!
他怎麼會忍心讓自己的兒子重蹈覆轍呢?
“你放心吧!他長得像誰都好,哪怕將來他就是長成這天下最醜的男子,也是朕的兒子,朕怎麼可能會不喜歡他呢?”
哪有父親會不喜歡自己的孩子呢?
就如當初宋玥,宋華沐確定她是自己的女兒不也是將她捧在手掌心上嗎?
而他,隻是運氣不好罷了!
姚景語走過去輕輕抱住宋玨:“你有我,有孩子,以前的事情早就煙消雲散了,都過去了。”
宋玨是誰的兒子都好,以後他隻會是她的夫君,是她孩子的父親。
姚景語原以為宋玨一直不見宋華沐其實是不在乎他了,可後來她才發現她錯了,宋玨對宋華沐的怨念那是集聚了整整兩世的,他前世所有的悲劇都是因他而起,他們兩人之間這一輩子非死不能了斷。
唯有死亡和鮮血,才能償還所欠下的一切。
生下果果之後,姚景語的日子過得風平浪靜。
時光荏苒,將姚歆茹和姚歆菀姐妹倆相繼送出閣之後就迎來了果果的周歲宴。
彼時,胖嘟嘟的果果一身喜慶的紅衣紅帽,粉雕玉嫩的就跟年畫裏的福娃娃一樣。
姚景語之前的猜想果然成了真,果果和宋華沐越長越像,年紀大一些的,曾經見過那位年輕的廢太子的,甫一見到果果,臉上都會有一瞬間的失態。
隻不過因為當年的事多少有些忌諱,誰也不會拿出來說便是了。
彼時,桌子上抓周的物件應有盡有,隻除了女兒家的姻脂水粉沒有擺上去。
小孩子不懂事,抓周本就圖個吉利,誰也不會真的當真。
隻不過果果拿一樣丟一樣,到最後卻是直奔著小桌上的雲片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