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稻盛和夫的修煉曆程:從企業家到佛教徒(3 / 3)

萬事開頭難。大致而言,DDI麵臨三個不利條件:資金、人才、線路。由於獲得索尼、三菱商事等股東的支持,所以資金問題得以解決。至於人才,一方麵稻盛同京瓷的幹部徹夜補習通信知識,另一方麵,稻盛的決策得到了NTT及一些好友的大力支持,他們自願追隨這一理想事業,所以必需的人才基本具備。最大的難題是線路,由於日本電信和日本高速通信等競爭對手拒絕為DDI提供方便,令稻盛一籌莫展,就在他認為萬事俱休的時候,時任NTT社長的真藤恒表示願意為DDI提供一條尚未被占用的線路。NTT的讓步,使DDI絕處逢生。

由於線路問題懸而未決,其他競爭對手已跑到了DDI的前麵,稻盛要求從京瓷轉到DDI的4名年輕員工負責東京—名古屋—大阪之間的中轉基站建設,每人全權負責兩處中轉基站的土地收購、基站建設以及設備安裝等事務,要求他們“不完成工作就別回來”。在員工的拚命努力之下,至少需要3年時間才能建成的線路,DDI用了2年4個月就開通了。即使如此,DDI獲得的客戶數量在新成立的電信公司中依然排名最後。稻盛並不氣餒,他辭掉京瓷社長職務,全身心投入DDI工作,在公眾長途電話業務方麵同競爭對手放手一搏。功夫不負有心人,DDI如願以償抽取到運營商識別號碼,製定出每3分鍾300日元的資費標準(NTT為每3分鍾400日元),並迅速開發出DDI適配器,免費出租給用戶,以此獲取更多客戶。不久,DDI的用戶達到130萬,超越除NTT之外的其他電信公司,終於在通信行業站穩了腳跟。

稻盛和夫認為,成功是上天對人的考驗。DDI鞏固了自身的市場地位之後,稻盛沒有絲毫懈怠,開始將眼光瞄向21世紀,謀求更大的發展。1986年8月,日本議會修改《電波法》,放開了用於車載電話的移動通信領域的限製。稻盛敏銳地意識到,世界“即將迎來一個無論何時、何地、任何人都可以自由通話的手機時代”。基於這種預見,稻盛做出進軍移動通信領域的決策。他憑借自己多年同半導體行業打交道的經驗,以DDI的長途通話業務為核心,在日本國內各地迅速設立手機運營公司,建立移動地方網絡,逐步構建起從長途電話到市內電話都無需依賴於NTT的通信網絡。如此一來,DDI不僅解除了對NTT的依賴,而且形成對NTT業務的替代威脅,DDI真正成為同NTT平起平坐的競爭對手。進軍移動通信領域的戰略決策,使DDI的業務快速增長。1993年,DDI的銷售額達到2307億日元,經常利潤達到240億日元,9月,DDI在東京證券交易所第二市場部成功上市。1995年,升至東京證券交易所第一市場部。2000年10月1日,在稻盛提議下,以DDI為主體,與國際電信電話(KDD,Kokusai Denshin Denwa Co., Ltd.)、日本移動通信(IDO,Nippon Idou Tsushin Co.)合並建立國際電信電話公司(KDDI),並很快躋身世界五百強企業之列。

從1959年創業至世紀之交,稻盛和夫白手起家,創辦了兩家世界五百強企業,這在世界商業史上恐怕絕無僅有。2006年以來,發端於美國的次貸危機引發了全球金融海嘯,全球第三大航空公司日本航空公司陷入困境,宣布破產重組。在這一嚴峻形勢下,日本的民主黨政府邀請稻盛和夫出山拯救日航。盡管已78歲高齡,但稻盛毅然接過了日航帥印,並迅速投入工作。如同創辦DDI時一樣,稻盛對航空業一竅不通,更為不利的是,他隻身一人進入日航,沒有往日誌同道合者的追隨。麵對種種不利條件,稻盛沒有退卻,他憑借著自己多年來形成的經營哲學,以自己獨有的熱情和責任心,在十個月之內,使日航在2010年前三個季度的利潤達1586億日元,再次創造了經營史上的奇跡。2011年3月,稻盛參加中國中央電視台《對話》節目時表示,今年將在日航引入阿米巴經營,從而為日航的長期振興打下基礎,“好多人都認為重建日航極其艱難,甚至會再度破產倒閉,但我還是會努力,在我兩年任期內讓日航再次振興,把日航建成讓員工們放心的企業。如果我能做到這些,我就想回家安度晚年了。”

退而不休

稻盛和夫認為:“假設自己的人生有80年,那麼出生後的20年是為踏上社會做準備的準備期,之後的40年是為社會、為自我鑽研的工作期,最後的20年則是死亡(靈魂的起程)的準備期。”1997年,65歲的稻盛發現患有胃癌,在手術切除後,他決定退休,並於9月7日在京都圓福寺皈依佛門,屬於日本禪宗的臨濟宗妙心寺派,法號“大和”。

稻盛和夫出家,並非“看破紅塵”,也不意味著他將不問世事。實際上,現代日本的佛教徒基本都具備一個共同點:主張積極入世,而不是出世。盡管在日本像稻盛和夫那樣直接出家的很少,但有很多企業家、娛樂明星甚至電視節目主持人都虔誠相信佛教。從這個意義上講,佛教在日本社會發揮著猶如基督教在西方國家發揮的作用。1997年11月,稻盛的引導師傅西片擔雪法師對他說:“我們禪宗的出家人,為了自身的修煉,會進行諸如坐禪之類的修行,盡管我們與世無爭,但是也沒有直接為世間做出什麼貢獻。而你是由一個在家人成為出家人,對你而言,在經過聖堂的認真修行後,應該重新回到現實生活中,為社會作貢獻,這才是你應該遵行的學佛之道。僅僅隻限於寺院這個牢籠中獨自修行,並非你的應盡之道。”遵行西片師傅的教誨,稻盛在圓福寺經過坐禪、托缽修行之後,重新回到社會。他投身教育,培養各國的經營人才;著書立說,傳播自己的經營理念和哲學;慷慨解囊,資助各類社會慈善事業。

1983年7月,在京都青年會議所成員的要求下,稻盛和夫成立了旨在學習企業經營的“盛友塾”。成立之時,盛友塾隻有25名塾生,學習采用答疑解惑的形式進行,學員可以同稻盛和夫當場交流意見並討論,有助於塾生學到“實實在在的經營學”。其後,慕名而來的學員越來越多,稻盛遂將原本隻是交流的學習班固定下來定期舉辦,並逐步完善組織體製。1988年12月,盛友塾正式改名為“盛和塾”,並於1989年4月在大阪開設支部。1990年,神戶、滋賀、鹿兒島、富山、東京先後開設支部,迄今為止,盛和塾已在美國、巴西和中國設立分塾。塾生們的經營業績,最能說明盛和塾快速發展的狀況。據說,已有100餘名塾生的企業成功實現上市,其中的典型代表就是孫正義創立的軟銀公司(Softbank Corporation)。2011年,有人問稻盛從日航退休後的打算,他表示會堅持為塾生義務講課,至死方休。

20世紀末以來,稻盛和夫不斷著書立說,傳播自己多年以來形成的經營哲學。通過《稻盛和夫自傳》、《活法》、《幹法》、《阿米巴經營》、《人為什麼活著——稻盛和夫的經營哲學》、《稻盛和夫的實學:阿米巴經營的基礎》、《稻盛和夫的實學:經營和會計》、《經營為什麼需要哲學》、《經營十二條》、《六項精進》、《你的夢想一定能實現》、《在蕭條中飛躍的大智慧》、《成功與失敗的法則》、《創造高收益》等係列著作,稻盛和夫的經營哲學和人生哲學得以廣泛傳播。中國學者季羨林曾說:“根據我七八十年來的觀察,既是企業家又是哲學家,一身而二任的人,簡直鳳毛麟角,有之自稻盛和夫先生始。”今年,稻盛和夫(北京)管理顧問有限公司與中信出版社聯合舉辦了“2011稻盛和夫閱讀年”,稻盛和夫的著作以及相關研究在中國大陸迅速翻譯出版。稻盛和夫也多次來華講學,為中國企業經營者指點迷津,傳授經驗。

1981年,東京理科大學(Tokyo University of Science)授予稻盛和夫“伴紀念獎”,以表彰他為技術開發做出的巨大貢獻。受此啟發,1984年,稻盛和夫個人捐資200億日元(之後又多次追加,現在財團的資產已達640億日元)成立稻勝財團,創辦“京都獎”,以表彰“那些為人謙虛、付出成倍於他人的努力、在專業領域獲得成就、有自知之明且對偉大的事物抱有虔誠之心的人”。稻盛和夫認為:“隻有科學技術與精神這兩方者均衡發展才會有人類美好的未來。與科學的飛速進步相比,精神領域的研究卻大為滯後。”為此,京都獎的獎項分為“尖端技術、基礎科學、精神科學及表現藝術這三大類,獎金設定為每個類別4500萬日元,接近於諾貝爾獎。”1985年,第一次頒獎典禮在國立京都國際會館舉行,日本三笠宮親王夫婦出席並主持,諾貝爾基金會六大獎項的評審委員會主席、理事長以及瑞典西爾維婭王妃同時出席典禮,諾貝爾基金會獲首屆京都獎特別獎,佛羅裏達大學(The University of Florida)的魯道夫· 卡爾曼教授(Rudolf E. Kalman)獲尖端技術獎,麻省理工學院(MIT)的克勞德 · 香農(Claude E. Shannon)獲基礎科學獎,法國作曲家奧利維埃 · 梅西安(Olivier Messiaen)獲精神科學及表現藝術獎。此後,頒獎典禮定於每年的11月10日在國立京都國際會館舉行。

20世紀90年代以來,稻盛和夫捐款資助美國卡內基基金會,在安第斯山脈的拉斯坎帕納斯(Las Campanas)天文台安裝口徑6.5米的麥哲倫望遠鏡;捐款資助關於長江文明的日中聯合學術調查團;資助日本國立民族學博物館購買19世紀初到20世紀後半期為止的大英帝國議會文件(共13000冊,800萬頁);為鹿兒島大學工學係成立50周年建立紀念會館,並提供基金開設“京瓷經營學講座”。2001年,稻盛和夫同京瓷公司各捐資50萬美元,在中國設立“稻盛京瓷西部開發獎學基金”,每年為中國西部地區的360名大學生提供獎學金;2011年6月9日,稻盛和夫親臨寧夏大學參加了“稻盛京瓷西部開發獎學基金”十周年紀念大會。稻盛和夫認為,人生就是靈魂的修煉場,他雖已近耄耋之年,但依然孜孜不倦地在提升心性之路上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