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三天之後,他的極限已經到了。喝著熱茶,在屋內繞了一圈之後,他替自己找了件小事--裝修房子。
……
時光再倒回去一點點。
同樣的天,同樣的土地。
那是1986年,為了珍惜日光,新中國首次實行了夏令時。時伊出生在那一年的七月,一個熱得要命的午夜。起名的時候,一個會八字的老先生說她是富貴祥福之命,且夫妻和順,兒孫滿堂。
先不提怪力亂神與否,至少時伊的前二十六年是順風順水的。
父親從一名普通的國營廠小主任一路爬升到省部級正職。母親也從原來的軍區小護士變成了知名三甲醫院營養科主任。她呢則從粉嫩皺巴的小嬰兒,慢慢長成了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吃穿用度向來是父母所能供給的最高水準,生活和求學環境也從來沒有任何令人困擾的地方。
二十六年的順遂,在外人眼裏那是好命,可在時伊看來,那隻是生活。她沒想過家裏的錢從哪裏來的,也不覺得吃住比別人好,一路上重點學校有什麼特別之處。因為從她有記憶以來,一直就過著這樣的生活。而身邊的人,好像也是這麼過的。雖然不至於連社會疾苦都不知道,隻是始終在心裏覺得那是很遙遠的,不是自己會遇到的。
然而命運就是這麼的頑皮,算八字的也顯然不那麼神奇。二十七歲生日剛過完,父親突然被‘雙規’。上午還在出席會議,下午就被帶走接受調查。
然後這一切的一切,就這麼開始了。
她當時還在東京,被叫回來的時候剛剛完成碩士論文答辯。她記得那天不冷不熱,晴空萬裏。她坐在成田機場的候機室,卻冷的渾身直打哆嗦,手不受控製的微顫。那種恐懼到呼吸不暢的感覺,她至今還會在夜裏做夢的時候體會到。
接著,她根本不知道經曆了什麼。等徹底回過神來的時候,一切又好像恢複了平靜。父親自從她回來後就沒再見過,母親也消失過十幾天,然後她再出現的時候,她們就要搬家了。
她記得自己問過很多問題,可家裏人總說‘這不是你該知道的’,或者‘放心吧,沒事兒的’。
一個月後,她不用問了。電視、網絡、報紙給了她太多根本不想知道的信息。
她拒絕接受,急於求證,卻也不敢煩家裏人。問了,也沒人會說。父親被關,母親沒事。中間的緣由,根本沒人覺得她需要被告知。
直到一天夜裏臨睡覺的時候,母親突然說了一句,你爸爸要判很久。不過,好歹命保住了。
那天晚上,她一夜沒睡。眼淚一直流,再一次怕得渾身發抖,覺得這個夏天比任何一個深冬都還要冷。
再後來,她二十八了。
見到了穿藍色製服的父親,也有了新的工作。
在哥倫比亞大學讀書時候的學長,挖她過去做了室內設計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