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寶一言不發,忽然直挺挺地跪下了。
顏琛沉默片刻,冷笑道:“終於要跪下求我了?”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住怒意,“可是他已經死了!你出府還有什麼用!”
瑞寶低聲道:“就算他死了,我也要給他上一柱香。哥哥,我一直以為自己不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喜歡。可惜到了今天,我才真正懂得,也許我早就喜歡上他了。”
顏琛閉上雙眼,緊緊咬住牙關。
“哥哥,阿寶知道你很寂寞。但是真正適合陪在哥哥身邊的人,並不是我。我很笨,從來不會善解人意,政事也不懂,更別提詩詞歌賦了,彼此之間又背負著血海深仇,沒有反目成仇都不錯了。而哥哥需要的是一個溫柔如水,聰慧過人,能默默支持你一切的女子。阿寶相信,哥哥一定會遇到她的。”
顏琛苦笑。他原本就是個聰慧無比的人,一些事想得比常人還要透徹。而他對於她竟有如此強烈的感情,這是他自己都沒料到的。這一年來,他雖然將她帶回了顏府,但仍在克製自己,甚至連見她一麵都不敢,根本無法自拔……
半晌,書房內才傳來他無悲無喜的聲音:“你曾說過永遠不會離開我。”
這是他第一次向她示弱,卻也是最後一次。
“阿寶記得。”瑞寶眼中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可是阿寶的心早就給了別人,無法永遠陪在哥哥身邊。”
顏琛又是一陣沉默。許久,他終於睜開雙眼,道:“滾吧。”
瑞寶一怔:“哥哥?”
“快滾!”顏琛背過身去,“不要讓我反悔!”
瑞寶又呆了呆,這才如夢初醒,飛快地跑了出去。她衝回緋雲閣,手忙腳亂地收拾細軟。此刻她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北上雲城,見雲兄最後一眼。
雪下得更大了。
瑞寶終於收拾妥當,背了一個包袱,自顏府後門走了出來。
她看著顏府的亭台樓閣,神色很是平靜。哥哥終於同意放她走了,而且竟是這樣幹脆。自由來得太過突然,令她始料不及。
可是,此刻的她站在大街上,第一次有了茫然的感覺。
雲兄死了。
他已經死了。
她十八年來,第一個愛上的人,就這樣死了。
瑞寶忽然覺得心像被撕裂一樣疼。她以後再也見不到他了,見不到那雙琥珀色的眼睛,烏金色的長發,見不到明麗的笑容,見不到他煮出的黑炭……
她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她哭得是那樣淒慘,以至於周圍行人紛紛圍上來,憐憫地看著她。
“……這姑娘哪兒不舒服?”
“唔,也許是丟了錢袋?”
“瞎說,說不準和小情人吵了架,正難過呢。喂,姑娘,你沒事兒吧?”
……
瑞寶蹲在地上,隻是一味地哭。雪花大片大片地落在頭上臉上,刺骨一樣的冰寒。她抱緊懷中的包袱,哭得渾身發抖,眼前也一陣陣發黑。她再也見不到他了,再也見不到了……
也不知哭了多久,她忽然感到身上一暖,似乎有一件鬥篷披在她身上,隨即耳畔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阿寶?你怎麼在這兒哭?顏琛欺負你了?”
瑞寶一僵,幾乎以為自己聽見了幻聽。那聲音卻越說越不淡定,“你那混蛋哥哥呢?才一年而已,他竟敢這樣對你!唔,阿寶,別哭了,別哭了好不好?”
瑞寶怔怔抬頭,就見眼前那人一雙琥珀色眼睛,瞳中似有初春的煙霧彌漫。
那聲音還在繼續,“不認識我了?我是雲槿啊,我好不容易脫了身,就馬不停蹄地趕過來了。我那哥哥說除非我死否則就不準卸下攝政王的擔子,逼得我不得不死了一回。阿寶乖,求求你別哭了,這次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好不好?”
瑞寶仍是直勾勾地看著他,忽然哽咽一聲,猛地撲進他懷中。
周圍行人看著這一對鴛鴦,一臉詫異。
雲槿緊緊抱住瑞寶,衝那些人微微一笑:“對不住,這是我家娘子。”
行人露出了然的微笑,瑞寶伏在他懷中,將他抱得更緊。
她看到千樹萬樹梨花開,她看到風雪相和歲欲闌。
瑞雪兆豐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