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聲道:“哥哥,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麼人世間的情感要牽扯這麼多事。難道立場、背景、身份,將任何情感,都可以磨光嗎?”
顏琛停下腳步,“……是。”
“可是我不願相信。”瑞寶道:“我不願那些東西毀掉我的幸福。”
與此同時,兩人身後響起雲槿平靜的聲音:“顏城主,我並不願就此放棄。早在追趕你們之前,我就仔細想過,她對於我到底算什麼。是年少輕狂,還是一生一世。答案就是,我永遠也不想放手。”
顏琛轉過身來,“真是一個癡情種子。所以,你打算不顧娍太妃的意願嗎?”
雲槿搖首:“不。城主說得確實不錯。有些事情,我的確沒有考慮周到。我既然要她和我在一起,就不會讓她受任何委屈。”說著,他忽然拔出身後重劍,狠狠地在手腕上一劃,鮮血頓時噴湧而出,“今日誓言就如同此劍。阿寶,我會把一切處理好,然後會去找你。”說著,他的身子竟然晃了一晃。
瑞寶開始努力掙紮,斷斷續續地喊道:“雲兄!雲兄!”卻被顏琛狠狠扣住,怎麼也掙脫不了。
雲槿並沒有回應瑞寶,他也不包紮傷口,而是搖搖晃晃地地跳上馬背,掉頭離去。
瑞寶望著他的背影,已經分不清流在臉上的是淚水還是雨水。
雖然自始自終,她都不明白什麼是真正的喜歡,但這次……雲兄,你贏了。如果愛情是這樣熾烈而絕望的情感,她願意與他一起承受。
一年後。
大雪紛飛。
瑞寶換上厚重衣物,整日坐在緋雲閣抱著暖爐。
自雲城回來後,她大病一場,前些日子才好些,一張小臉越發變得蒼白清瘦。在這段日子裏,一切似乎都漸漸平靜下來,唯有午夜夢回的時候,她才會一點一點回憶往昔。
漓江城雖然被限製了禁兵數量,但在顏琛手下毫無頹敗之態。而新帝那帝位雖然坐得還不太踏實,但隱隱有了真正的帝王之象。攝政王一改做皇子時不問政事的懶散模樣,天天廢寢忘食,不僅站在朝堂上板著臉威懾眾大臣,還得給新帝收拾爛攤子,實在辛苦。
而半年前,大周朝與新羅的戰事已經打響。新羅雖是個小國,但民風彪悍,令新帝很是頭痛。攝政王安撫完了新帝,竟然親自披了掛上陣出征。兩國在天祁山處交戰,由於大周的軍隊水土不服,雖然人數多於新羅軍隊一倍,卻討不到便宜。戰事就此膠住,今日才稍稍有了起色。
聽說天祁山很冷,漫山遍野都被白雪覆蓋,風就像刀子一樣割得人臉生疼。瑞寶抱著暖爐,心中默默勾勒著天祁山的景色,而他銀甲重劍,幾乎溶於冰雪中,那該是怎樣的威風?
門外傳來淒涼飄渺的歌聲,那是寡居的公主。嫁給他族的公主,本就是棄子,但她卻為了一個不愛她的男子付出了一切。明明知道那是可以燃燒一切的火焰,卻無法控製地擁抱,最後隻能遍體鱗傷。
而雲槿呢?他由昔日的十九殿下,變成今日手握大權的攝政王,幾乎可稱為質得飛躍。可是這一年來,他從未給她寫過一封信,也沒給她傳過一句話。
瑞寶也曾懷疑哥哥是否在其中搗鬼,但苦無沒有證據。而自那夜大雨過後,她就極少可以見到顏琛了……
瑞寶將暖手爐抱得更緊了些,忽然聽到門“啪”的一聲被推開了,小苓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猛地抱住瑞寶,哽咽道:“小姐,小姐……你一定不要難過,一定要忍住……”
瑞寶怔了怔,“怎麼了?小白終於被大黃吃了?”
“小姐,攝政王他……戰死了!”
瑞寶手一抖,暖爐掉在地上,骨碌碌滾遠了。
她呆了片刻,忽然跳起來,瘋了一樣向顏琛書房跑去。
顏琛書房生著大火盆,溫暖如春,一進門一股熱氣便撲麵而來。瑞寶抖落身上的殘雪,嘶啞著嗓子剛叫了一聲:“哥哥!”卻被顏琛打斷,“……你已經知道了?”
瑞寶身子晃了晃,“這是真的?”
“嗯,昨日就傳過來的消息。”顏琛麵無表情,“雖然他死了,新羅卻敗了。從此成為大周的屬國,每年納貢萬兩黃金,綾羅綢緞牛羊馬匹無數。”
“……他怎麼死的?”
“中了冷箭。”顏琛起身,瞥了她一眼,“你與我半年沒說過一句話,今日卻為了他來找我。你與他的情感,真是令人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