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著澤文,走在去解放碑車站的路上,心事重重的想他。突然一個聲音從嘈雜聲中分離,由天而降:“白樺!白樺````”
是誰在叫我嗎?我轉過身,望向行人如潮繁華的街區,剛才那位男子從人群裏跑向我,一臉的笑說,你就是白樺吧,我剛才一直在想,就是沒想起來,終於想起來了,你就是白樺,難怪這麼麵熟,你也應該記得我吧,不然剛才怎麼一直盯著我看,對了,你就是白樺,不會錯,你還是老樣子,沒什麼變化,你小時候就很瘦小,眼睛相當大,額頭寬闊得要命。
他站在我麵前,高出我一個頭。我聽見他輕微的喘氣聲,他還有點興奮的樣子,一口氣說了這麼多,眼睛大放光彩,整個人精神格外飽滿,讓我瞠目結舌的是,我仍然沒有想起來,他到底是誰?我不知道該說什麼,竟一時語塞,隻愕然的看著他,心底翻起驚濤駭浪。
他見我毫無反應接著說,我就是文龍啊,小時候我們經常一起玩遊戲,你總是老大,帶領我們,我就成了你的保護神。記得有一次,你被你同學欺負了,還是我出來伸張正義,把他教訓一通的呢,就因為這件事,我們倆個都挨了罵,記得嗎?白樺。
仿佛時間如風車流轉,讓我看到遙遠時代的潘多拉盒,那裏麵裝有我天真無邪的童年時光。過去如風,一去不再回來,除了回憶,唯有好好珍惜現在。我欣然的說,你樣子怎麼大變了啊,我幾乎完全認不出來,難怪看你這麼眼熟,原來你就是文龍。
他給我一見如故的感覺。沒想到他是我曾經真實的朋友。童年時最好的小夥伴,十幾年沒有見麵,不生疏,有太多的話要說,彼此一言難盡,文龍說去找個地方好好敘敘舊,我婉言拒絕了,因為澤文在我身邊,我不可能丟下朋友不管。於是我跟文龍互相留了電話號碼,說有機會再見。
我的單相思夢終於破碎,如果他不是文龍,我似乎還可以做夢,至於文龍,我想是白搭。十幾年前,文龍的父親到廣東淘金包工,據說身家已過好幾億,一家人定居在深圳。
夕陽西墜,坐在回學校的車裏,林立大廈擋住了溫柔的火球,昏黃的霞光穿過車玻璃灑進來,空氣仿佛沉浸於金色的世界,淺薄透明的淺金色,黃得幾乎眩目,仿佛常人無法碰觸的童話天堂,虛無空幻,我無法相信,他真的僅是我小時候的夥伴文龍嗎?
飛鳥舒展翅膀,馱著夕陽的光芒,將我童年的橄欖枝銜來。
不管在城市還是鄉村,童年還是成年,我想,結交朋友的準則大同小異。也許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一個體諒包容,隻要神經有所抽動,讓人覺得深刻,所以要分辨出真心好朋友還比較容易。
我們年少時,就是那一行行挺拔的青蔥,沐著風,頂著露,有著無限的風華。
當天晚上,我做了個奇怪的夢。深山老林的一塊荒地裏,小時候的我坐在小溪邊的一棵樹下,看頭上片片樹葉隨風起舞,聽它對涓涓溪流的傾訴,汩汩溪水對一棵樹悄悄回應,我們一起浪跡天涯吧。一棵樹本來是寧願自身腐爛,也要隨著溪流一起漂浮流浪,回歸自然永恒,可為了現實,上天把它束縛住,它無法抽身。樹葉嘩啦啦響,最後不得已掉進溪流,那是一棵樹無奈的眼淚,雖然樹還活著,但是它的靈魂已經伴著小溪而去,生生世世的結合,在一起。我想,那是因為上蒼懲罰一棵樹,它終年獨自立在荒郊,今生實在太孤獨,如此煎熬沒有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