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這黑仿佛與生俱來,沒有窮盡。
奔跑。奔跑是他的本能。在黑暗中奔跑,在絕望中奔跑。仿佛不跑,他就會立時死亡——不,比死更悲慘!
既然活著的每一刻,都比死亡還要悲慘,為何還要掙紮?他在無邊黑暗中想。
可是他的腳步沒有稍停。
他聽到自己大口的喘息,喉管如燒了一把野火,熗痛難耐。
終於,他看到光。
光從黑暗四周一絲絲衍射過來,略微刺眼,因刺眼而顯得虛幻。他有瞬息遲疑,但還是向那亮光處跑去……光,越來越亮了,幾乎就在眼前——終於!他踏出一步,仿佛穿插陰陽兩個世界——他慢慢睜開被光刺得暫時失明的眼睛,看到了……光明之中——不!他看到的不是不是什麼光明,是妹妹花鳳的臉愈加猙獰,是一篷又一篷鮮血突兀迸濺,煙火一般,霓虹一般,讓人措手不及——因為明亮,他看得愈加清楚,從胃底,從髒腑深處,他生出一股幹嘔……
不!!
花昭猛然翻身,從榻上下來,摳著喉嚨一陣幹嘔。
雲清聽到動靜,從入靜中醒來,大吃一驚:“師弟,你怎麼了?”
聽見他聲音,花昭眸子驟然清明,推開他伸過來的一隻手,搖頭示意自己無事。
他一臉倔強站直身體,眼中殘存的一抹驚懼漸漸消去:“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雲清下意識答道。“師弟,你做什麼?”雲清驚詫問道——卻是花昭聽完他的話,已跨步往門外走去。
“修煉。”花昭總是言簡意賅。
即便隻得兩個字的回答,雲清亦是滿足——須知花昭從前,可是連答都不願答的。不過,滿足之餘,雲清仍不免擔憂:“師弟,修煉之事循序漸進,宜緩不宜急,否則難免又向你昨日一樣出岔子——”
“不會。”花昭打斷雲清的話,仍舊匆匆向外走。
“且住——”雲清無奈,伸手拉住他,“昭兒,起碼將這碗藥喝了。”
花昭看了他一眼,不小心與他兩兩對視,急忙移過眼神,飛快接過藥碗,昂頭一飲而盡。
喝得太快,一縷藥汁順著他嘴邊蜿蜒流下,雲清隨手替他抹了去,兩根修長指頭蹭過他蒼白臉蛋。
花昭臉忽地一紅,再不停留,丟下藥碗折身離去。
雲清望著他背影,半欣慰半憂心地歎了口氣:師弟們醉心修煉是好事,修得太急了,卻又怕弄巧成拙……
此時距師兄弟四人前往落凰峰一行已有三月。
三月中,花昭等三人內有功法助陣,外有落凰峰那些白眼冷遇的刺激,修煉的動力那叫一個大。雲清見他們努力,自然也開懷,在後山溫泉旁靈氣濃鬱處開辟了一處聚靈陣,助他們修煉。
三人占了天時地利,互相之間又隱隱存了攀比之心,故而修煉起來從不懈怠。不過,花昭喝完藥趕來這刻,卻難得見到魏崢嶸與段不平二人離了聚靈陣,泡在溫泉裏聊天。
魏段二人看見花昭,也有些詫異:“冷麵王,你怎麼這就來了?師兄不是說你需要靜養嗎?”
聽魏崢嶸又給自己換了綽號,花昭卻仍是冷著臉不理會,一徑往聚靈陣走去。
“喂,小師弟,師兄都說了,不可操之過急,你還是緩緩吧?”見他筆直往裏走,魏崢嶸急忙又喊了一嗓子。畢竟同門師兄弟,又朝夕相處,他倒也是為花昭好,怕花昭再“走火入魔”一回,留下什麼病根。
可惜,花昭並不領情。
段不平在水中嗤笑:“嘖嘖,瞧你這心操的,還真把自己當個師兄了。”
魏崢嶸臉一拉:“怎麼,你不服?不服打一場?”
“鬼才和你打,有空不如修煉。”築基之後,嚐過修煉的好處,段不平倒不熱心動手動腳了。那種體內經脈一點點被靈氣填滿的充裕感,豈是打架能給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