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的神威獄,是個專門關押修真界罪大惡極的邪修的地方,據傳裏麵有修真界最嚴酷的環境、最殘忍的刑罰、最冷漠的守衛,最無情的爭鬥……一言以蔽之,神威獄,是一個讓普天修者談之色變的地方。
從神威獄這種地方出來,花昭有一根無比堅韌卻又無比纖細的神經,通俗點說,他警惕性很高——睡眠時,也不例外。
雲清推門進屋時,輕手輕腳,但背靠房門入睡的花昭眼珠還是轉了兩轉。
雲清不知他醒了,依舊體貼地放輕腳步,走到桌前窸窸窣窣開始——花昭猜測——開始寬衣。
花昭眉頭微不可察地一皺——據他連日觀察,雲清晚上基本是不睡覺的。花昭不是魏段二人那樣的土包子,對此並不奇怪——修為到了一定境界,修者們更情願用打坐替代睡覺,畢竟,修行之事,逆天爭命,一時一刻都寶貴。
也因此,花昭此刻很好奇——又不需睡覺,他寬衣作甚?莫非……花昭腦子裏不可抑製地泛起那些肮髒之事——神威獄中,從不缺肮髒。
事實上——花昭略微放鬆了身體——事實上,對於神威獄出身的花昭,這已經是最微不足道的事。他甚至覺得自己已做好了準備。
然而,讓人“失望”的是,雲清窸窸窣窣一陣後,就再沒了動靜。
花昭微微定神,這才聞見空氣中淡淡的血腥味。血腥,和肮髒一樣,是花昭最為熟悉的事物。神威獄中,土地永遠是粘滯的褐紅色,當他未曾見過天空、見過山林、見過風、見過風吹拂後花草溫順傾倒……他便已熟知血的顏色和氣味,已習慣與肮髒卑劣為伍。
這樣的花昭,在聞到血腥味的同時立即繃緊了神經,右手下意識摸向自己袖口的刀片。
“花師弟,你醒了?”雲清神經雖不纖細,勝在耳聰目明,花昭略有動作,他便發覺了。
既被他識破,花昭隻有強自鎮定扭轉過頭來,刀片穩穩夾在指間。然而這一轉頭,花昭才發覺雲清的臉色略有蒼白,嘴角還帶了一絲血跡:“你受傷了?”
花昭的聲音格外驚訝。
是的,他是聞到了血腥味,但他絲毫沒想過流血的那個人會是雲清。花昭以為——當雲清深夜帶血而歸,花昭以為一定是那兩個凡俗來的小子哪裏得罪了他。
雲清眉目間猶有幾分後怕:“是我冒失了……幸好崢嶸與不平沒事……”
隔了一個小院,另一間竹屋內的魏崢嶸和段不平酣睡正香。說酣睡也不大合適,他們一開始是痛不欲生地昏睡過去的,但隨著築基成功,體內經脈傷勢大為好轉,身體機能更是突飛猛進,所以即便昏睡中,二人臉上都是慢慢舒展,甚至有幾分享受的意思。
——苦盡甘方來,片刻之前,他們的經曆可一點都不“享受”。
片刻之前,靈力在體內大殺四方,魏崢嶸不忍其害,口吐鮮血,幾乎爆體而亡。關鍵時刻,所幸有雲清為他護住心脈,以自身靈力探入魏崢嶸體內。
魏崢嶸體內經脈粗細不一,唯一相同的是它們都一片火紅,有些細弱的已經斷了,另一些則在火屬靈力的炙烤下不住膨脹,眼看也要斷。雲清靈力感知之下,不敢怠慢,先徑直探入他心室,將他心脈牢牢護住,這才分出幾股靈力,沿著主幹經脈一一修複破損。
說來也怪,同是五行屬火,魏崢嶸體內的頑固不化“廝打”成一團的火屬靈力遇到雲清的靈力,卻仿佛皚皚白雪遇見陽光普照,頃刻消融。
狹路相逢,強者勝,雲清對此並不奇怪,隻全神貫注幫助魏崢嶸修補經脈。
這一番靈力肆虐,魏崢嶸嚐盡苦頭,但也並非沒有好處——靈力在經脈中這一陣衝撞,著實把經脈拓寬了不少——也因此,雲清修補起來格外小心,魏崢嶸也感覺格外痛,痛得他從昏迷中再度醒過來。
這一醒來,魏崢嶸便覺得體內處處都在撕裂,他忍不住嘶吼一聲,聲道震顫,便又是一根細小血管崩裂,有鮮血自嘴角溢出。
雲清察覺他醒了,卻不敢分心,隻叫他努力集中精神,推動靈力運行。
毫不觸碰已是痛極,何況要推動靈力在脆弱的經脈中流動。但既然雲清說了,對雲清有些盲目信任的魏崢嶸也就依言行事,咬牙彙聚精神,推著那被雲清不知如何弄安順下來的靈力緩緩運轉。
靈力每向前一絲,魏崢嶸體內都如萬千針紮般痛苦,但他性情堅毅,竟一聲不吭,緊咬牙關運行了下去。
也不知努力了多久,忽然雲清的聲音傳來:“可以了,崢嶸。”
魏崢嶸聽了這話,神智一鬆,立即昏睡過去。雲清見他額上大汗淋漓,拱起的青筋久久不退,心裏大為自責。自責也無法,這一個周天卻是必須要魏崢嶸自己運轉的,在基礎階段有了這種最本能也最深刻的記憶,此後魏崢嶸修煉起來才得心應手,不虞出錯。
好歹,魏崢嶸熬過來了。這讓知道其中凶險的雲清鬆了一口氣——還不及鬆完,就聽一聲細微的呼救:“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