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職業化民間舞真正產生的曆史扭點是新中國誕生之後,基於新舞蹈建設目標的確立和向前蘇聯“一邊倒”的操作方法的實施。新中國的成立,不僅要在政治、經濟上有別於舊中國,而且還要在文化藝術上顯示出全新麵貌。因此,相應的“舞蹈意圖”和“支持體係”開始將職業化民間舞構築成一股獨立力量,由北京延伸到全國各地,逐漸強大。1954年,“北京舞蹈學校”的成立標誌著職業化民間舞行為的啟動。在方法的操作上,前蘇聯專家莫伊塞耶夫直接向中國職業化民間舞發出指令:“舞蹈就是刪去不必要的、次要的動作。這是我們的原則,選擇時是這樣的,發展事業是這樣。簡單地講就是用同一的原則來選擇發展民間舞蹈:選用最主要的內容來組織動作,並用它的主要特征來發展它”。[1]於是,“元素化”教學法由此而生,民間舞中非訓練性的祭祀語言、節慶語言、小戲語言、生活語言等被大量淘汰,身體的規訓成為了沒有棋盤和諸多對應棋子的局部精加工“純舞”,為創造新的民間舞做了技術上的準備。此後,由國家提供資金的民間采風活動逐漸擴大規模地展開,有如古代樂府之“采風”——但這兩者有本質的區別:樂府之采風是為了豐富激活宮廷的古典舞;職業化民間舞的采風是為了建立中國特色的另立的民間舞……
這些觀念、技術和素材上的準備為走到今天的中國職業化民間舞奠定了基礎,並隨著社會的發展而確立了多向度的追求:其一,是將民間舞納入主旋律,成為宏大敘事的一個成員,有類於朝鮮的鶯歌燕舞,像《東方紅》《長白祥雲》《翻身農奴把歌唱》等。其二,是將民間舞納入審美範疇,使其舞台藝術化,有類於“俄羅斯小白樺民間舞蹈團”的作為,像《黃土黃》《翠狐》《大山彝人》等。其三,是將民間舞轉變為職業化民間舞者的私人敘事,是王玫所說的民間舞“素材‘被內容’”,像《阿莫惹妞》《一片綠葉》《出走》等。其四,是將民間舞商品化,在後現代的拚貼中實現“符號利益”,像《秘境之旅》《藏謎》《吉鑫宴舞》等。其五,驅動民間舞跨界,有意染指古典舞或使民間舞蹈古典化,肩負起了當代漢樂府和唐教坊的工作——特別是對少數民族宮廷與宗廟舞蹈的再造,像蒙古族的《盛裝舞》、傣族的《雀之戀》、漢族的《紅珊瑚》等……
結 論
當中國職業化民間舞在身份特征、支持體係、舞蹈意圖、技術係統、曆史形成和現實行為上都特立獨行時,它就應該與本義定義的“中國民間舞”脫鉤而駛進自己的軌道,其前程別有天地,所以,脫鉤是一種必然。否則,纏夾不清地混在一起,不僅稱謂不明,而且做出來的事情也會混沌。與其這樣,不如讓上帝去做上帝的事,凱撒去做凱撒的事。至於招牌性的稱謂——比如“北京舞蹈學院中國民族民間舞係”就直接掛出“北京舞蹈學院中國民間舞係”,因為“北京舞蹈學院”的前綴和“係”的後綴已然說明這個“中國民間舞”是職業化的了,就像“俄羅斯小白樺”和“舞蹈團”對“民間”的限定一樣,所有的語義均在語境中。
注釋:
[1] 莫伊塞耶:《民間舞蹈的選擇、加工和發展工作的基本原則》,載《舞蹈學習資料》1955年。
劉 建:北京舞蹈學院教授
責任編輯:陳 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