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流塵的話語如同夢魘一樣深種於幽玉腦海,眼看形勢即將翻轉,誰也沒有料到事情又會因為他的一席話語峰回路轉。
幽玉眉頭緊蹙,眼神凝重,明顯是在思考應流塵所言到底是否屬實。
有時候,壞人道心,隻需要那麼一句看起來平淡無奇的話語。最可怕的或許也不是無上的道術法訣,抑或是什麼魂術體決。反倒是話語,那些輕描淡寫的話語最能夠擊潰人心。道海無涯,道心如舟,若是不得沉潛之道,無需風雨波瀾,自身都難以橫渡道海,身死道消不過是轉瞬之事,能夠堅定道心才能夠揚帆萬裏,乘風破浪!
想到這裏,幽玉長舒一口氣,全然沒有了之前的執念。緊閉的雙眼睜開之後天地已經換了模樣,原先的冰天雪地早已經不見蹤影,眼前除了自己所在的一葉輕舟,身外隻有無盡的海洋。血色的殘陽垂在天際,輕舟隨著波濤緩緩起伏,和諧地駛向遠方。
“原來這就是你的道境!”應流塵熟悉的聲音在幽玉身後響起。他的小船也隨著波浪起伏,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出現在幽玉的身邊。他的眼神蔓延到了海天相接的遠處,眼中倒映出的景色似乎與幽玉所見的景色有些差異。
麵對突然出現的應流塵,幽玉還是一點震驚的神色都沒有,現在的他真的很像海中的波浪,緩緩地起伏緩緩地前行,絲毫不為外物所動。
“道深似海,以己為舟。這便是我的道心。”幽玉點點頭道。眼神之中的淡然讓人感到安適,或許此時此刻當真是他道心最為安穩的時候吧。
“道法萬象,又怎麼會是一帆風順?以這種看似堅定實則脆弱的道心,怎麼能夠渡過重重艱難?”應流塵將左手搭在右手上,眼睛輕輕合上,語氣淡然地說道。
應流塵話音剛落,原本霞光萬丈的天空突然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雷鳴。在震耳欲聾的雷鳴聲響過之後,烏雲鋪天蓋地地席卷而來,一切發生地太快,明明前一秒還是晴空,下一秒暴風雨就已經鬱積得天都暈染不開。
紫色的閃電像是一條巨大的騰蛇掠過長空在天際劃下了一道驚人的痕跡,天崩地裂般巨大的聲響如期而至,整個天空似乎都被閃電扯碎,劇烈的狂風將浪頭高高卷起。如注大雨像是天河決堤一樣傾泄進大海。整個世界像是臨近在崩潰邊緣,任何人在此種環境之下都不得不望洋興歎!天地實在廣博,道境實在無涯,一人一心在道海之中算的了什麼?道法萬象,其中的人也隻有隨之沉浮。
幽玉任憑大雨將自己青色的短發淋濕,絲毫沒有管顧自己的狼狽樣子。他閉著眼睛任憑小舟在海上起伏跌宕。驚濤駭浪將弱不經風的小舟拍打得幾近散架,但是幽玉還是保持著那麼一絲僅剩的平衡,如同搖曳在風中的燭火一樣,看似近乎崩潰,實則卻堅定無比。
看起來幽玉什麼也沒做,實際上幽玉卻付出了極大的努力。這看似微妙的平衡,實在消耗了幽玉很多的精力。一種平靜與狂暴之間的平靜,一種剛與柔之間的轉化,一種陰與陽之間的平衡實在不是什麼草藥或者玄兵等外物能夠引來的。道心或是妙手偶得,或是久經修煉得來,都絕對不是什麼外物能夠得到的天賦。感悟這種玄之又玄的東西,實在是可遇不可求。
緊閉雙眼的幽玉不知道應流塵此時身處何處,其實他也不想知道,就在這麼幾個時辰之中,他的道境提升了很多,這不是什麼戰鬥能夠做到的,即便是生死之間的感悟換來的還是戰鬥的經驗而已,道心這種東西當真不是通過既定路線就能夠實現提升的。
待幽玉睜開雙眼,一座高聳的山峰矗立在他的眼前,就像是千萬年來從來沒有變動過一樣安穩。這座高山直插雲霧之間,看起來高不可攀,根本不是人類可以攀登的峻峰。高山不僅高,筆直的山體也在詮釋他的陡峭和險峻。這樣一座山橫在眼前,似乎象征著一切過不去的磨難,將道心不堅者阻攔而下。
“這就是你內心的高峰。巉岩遍布、陡峭難攀。比起外界給你的壓力,自己的疑惑才是你道心受阻的主因啊!”應流塵依舊好整以暇地坐在他的木椅上平靜地說道。
應流塵說得一點不錯,即便是幽玉能夠輕鬆應對外界的變化,對於他自己內心的疑惑他卻有些一籌莫展。一條路,看不見盡頭,走在上麵的人難免會越加疑惑。這條路正是正道嗎?看不見盡頭也沒有引路人,每一個探索者都不免發出這樣的疑惑。懷著這樣不堅定的道心,人又怎麼能夠一步步拾級而上,一時失神,人總有一步不穩掉落懸崖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