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父。”
程安國早扔下圍棋跑近跟前，跪下磕了一頭，被李忠華扶起，他就笑道：“尹師伯也在裏頭。”
不等他再說，李忠華就微笑著看向宮寶毅，“機警多了，但要知道物意是開悟之道，觸物會道，運足知路，無意之中是真意。”
宮寶毅字字聽在耳內，俯身謝道：“謝師叔指點。”
“三回九轉是一勢，你已登堂了。”
李忠華誇得很誠懇，卻聽得宮寶毅稍顯局促，“師侄不敢。”
“你是轉掌的門麵，責任很大啊……”
說著李忠華看向王殿梁和李生，兩人幾乎同時跪拜，“師父在上！徒弟給您請安。”
李忠華邁了一步，兩手要扶他二人，“自家院子，不用如此。”
可兩人還是給師父磕了頭，稍稍關懷一陣，眾人都跟在李忠華身後送到廳堂後又盡皆轉回院中，唯程安國則趕快進去倒茶捧杯。
“尹師兄今日清閑得很呐。”
裏頭尹安華、程堂華聞聲就起了身，都跟進進步上去迎接。
尹安華稱賢弟，程堂華稱義兄，尹安華讓座，李忠華推卻，謙讓一番，三人入座。
噓寒問暖一陣，程堂華又罵了句，“王八蛋，收了那麼多白花花的銀子，最後還是沒救出來。”
他看了看義兄李忠華道：“我聽說霽亭當初來北京時，還給他護過好長一段時間的院子？”
李忠華點個頭。
其實不是一段時間，而是十年，李忠華那時沒看得起他，就教了劈拳和崩拳，任其生滅，後來回京見到了，他就成了李門大師兄。
他就是尚雲祥。
此時李忠華心思尹福安在前，有些話還是不說為好，畢竟他在宮中當差，身不由己，隻安慰程堂華道：“賢弟不要動怒，師兄一片好意，咱們說個理由不去就是了，處在師兄這個位上，也難，咱們做師弟的多多體諒。”
說著他看了看消瘦的尹安華，“師兄，梁師弟的事，還得您多多打點。”
“那是自然的。”
尹安華喝了口茶，也歎了句，“師弟啊……畢竟這大清律，它不是哪個人的私家法律，即便咱們找到榮中堂、慶親王，那也不是容易辦到的事，人命大如天，土匪也得官家去辦，不是嘛，再等等吧。”
程堂華也鬆了口氣，輕聲一句，“官家不是不敢管，也管不了嘛，兩位賢兄，自從師父仙逝後，這門內門外就得咱們去照管了，師父那麼疼愛昭華，他又最小，唉……不管怎樣，咱們都得精誠團結，什麼時候把昭華救出來了，咱們才能睡個安穩覺。”
“放心吧師弟，我都打點好了，昭華在裏頭不會受一點罪。”說著尹安華才問向李忠華，想著他今日單身來訪，定是有事相告，“賢弟今日來，所謂何事？”
李忠華回頭看了看院子，程堂華就起身出門，招呼程安國照看好堂屋附近。
“山東義和拳，想必兩位早已經知曉了，現在直隸全省，包括京城都有不少拳民活動，你們看，這股疾風，能吹到什麼時候，什麼地步？”
一聽到“義和拳”三個字，尹安華跟程堂華都皺眉起來，各懷不同心思和態度，李忠華就想聽聽他二人的看法，程堂華也朝尹安華瞅去。
“哎呀……”
尹安華朝椅子後靠去，兩手輕輕點著扶手，“鬧了幾年了，朝廷朝令夕改，如今……不瞞二位，現在榮中堂跟慶王爺都靠邊啦，端王、莊王他們蠱惑著太後與洋人勢不兩立，可你們說說，這洋人雖不是東西，可大清國要跟諸國對抗，這不是蚍蜉撼大樹嘛！再說，這義和拳都是些什麼人，弄些硬氣功的幌子到處來招搖撞騙，說什麼刀槍不入，鬼把戲害死了多少人，還有那些所謂神拳，愚弄百姓，串聯鄉裏，為害不淺呐……”
尹安華將宮內情形和探知的義和拳動態跟他倆說了一通，指責不少，但又無奈。
可李忠華卻站起來，緩步說道：“……雖然那些個領頭做了不少騙人的勾當，可洋人欺我太甚，山東教民仰仗著洋人勢力，猖狂囂張，我去年去了趟濟南府，當地教堂霸占了不少農民土地，很多刁民加入教堂，專門禍害百姓，官府不敢辦，老百姓也隻能揮刀自保。前任巡撫還支持著拳民，維護他們，袁世凱一上任，就下了剿殺令，實在可惡！何況去歲以來，數省大旱，農民地不得種，糧不得收，朝廷政策既然搖擺不定，那拳民和百姓怎麼活？如若洋人兵犯我土，咱們得早做打算……”
李忠華表示了支持義和拳的正當利益，聽得尹安華搖頭歎息。
“嘭”一聲，程堂華一掌落在柳木桌上，整間屋子嗡嗡震想，還是驚得尹安華一提眼，“師弟勿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