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話曾說道呂搏想起脫身的後來,簡而言之原是這樣一回事。
呂搏的的確確沒奔去多少路便停下身往後觀望了,他的眼前是這樣的一個景致:清晨的瘴氣消散未盡,稀稠不一地在林間遊走離蕩。很畫境般的景色,呂搏卻是沒那閑情逸趣去領賞。他兩隻眼在乎的是大猴離自己還有多少的路程。在盯著大猴過來的方向片刻後,呂搏忽然間有些激動,呼吸的胸膛起伏得厲害。
凡大猴所經的枝椏無不拱彎搖曳,而仿佛每一枝杈的根端皆同生兩枝,這兩枝又是生得一模一樣,連枝脈葉形都是不離不差,就是孿生也得不出如此相似的效果來。因而,謂之孿生,不及鏡像而生來得貼切,準確。等枝葉停歇,又合作一塊兒去了。
呂搏瞧著這樣詭異的場景,頭腦中竟都忘卻了逃生的念頭,傻乎乎地瞅著大猴撲身而來,都沒有動彈了。
直待千鈞懸於一發,呂搏一雙雷霆似的眼睛方才劃出懾人的天火,燃燒起正與其對睛比視的大猴的瞳孔,大猴仿佛感受到什麼似的,仰天吠嘯,憤怒、淒涼。一介猿猴,竟也表現得這般感性。
呂搏趁著這工夫早已躍去數丈開外,但是他並沒有接著往遠了去,而是立在那邊仍舊望著大猴的舉動。
氣,粗喘著,不知道是因為緊張目前的險象四起,還是慶幸先前的虎口餘生。
大猴見呂搏離去這麼遠的距離,不禁大怒不止,歇斯底裏地呼嘯綿延不歇,兩前掌用著猛勁直往堅實的土地上砸,大地仿佛真是被撼動了似的,周遭的枝葉磨挲作響。然而,呂搏卻是不感不覺。他的思想意識裏對這個地方的模糊開始清晰單薄起來了。他的嘴角微動含笑,但很快笑容便凋零枯謝敗落了,臉上也略顯病白之色。
大猴已然撲至眼前,再棒的騰躍功夫都無濟於此。甚至來不及閉眼受死,大猴棒槌般的胳膊連掌拍向呂搏臉門。
誰都未料,這一掌竟然鬼使神差地拍空了,大猴還因此一個趔趄栽倒在地,要明白的是呂搏紋絲未動,此時倒是眼門緊閉,微顫著呼吸,還在等那致命一擊結束自己的生命。直到大猴跌倒的聲響在耳邊作起,才有反應,瞬時煞白的臉麵充上血色,一紋很鬆懈的笑由嘴角牽起,蔓延整個麵部神經。因為他確信了,自己意識裏也完全清晰明朗了。
原來,這是一域兼有雙重或者多重時間屬性的空間,而且這裏時間彼此的隔閡很薄,近乎於省略的狀態。另言而論,此地雖然能真切的看到其他時域的草長鶯飛,但無論如何都是無辦法觸碰的。這樣的一個古怪而又反自然的念頭在呂搏的思想中初成勾勒,即使荒誕不羈,但擺於眼前的萬千正一點點挑去覆紗明朗起來。呂搏仗此也就不再心生畏懼了,也不再顧及大猴進攻與否,再又擔心妍子二人,沒對此進而調查,便立刻整了下衣服,向營地尋摸去。可是,這樣的意識是猿猴所不能夠理解的,它望著呂搏舉止這般滿含輕蔑的意味,怒火中燒。一聲狂嘯,餘音傳響時,四蹄並用朝呂搏背後奔去,正如呂搏所料所言,大猴穿過了呂搏所處的空間,呂搏不疼不癢,毫無異感。
“哥,別洗時間長了,擔心感冒,在這兒荒山野嶺的,可不好受!"妍子見呂搏久久不歸,關心地在自己帳篷裏朝外嚷了一聲兒。
呂搏因深陷往事之中,一遍卻是未聽到。妍子也隻當外麵雨大,隔著帳篷消了部分音響。於是,再略了些句子呼起高聲,這一聲兒借著雷霆轟鳴的尾響在山林中往來傳蕩,餘音徐歇。
“我自己心裏有數。還有你們沒事兒就睡吧,想個辦法存點兒水給你們明早擦洗,聽到沒?"呂搏講完話拎起折疊鍬朝地上挖起來。
妍子應了一聲兒就沒動靜了,梁子囑咐了聲“別隻一點兒啊,多多益善"後也睡下了。呂搏就著火枝那沒先前那麼亮堂的光,使腳將鐵鍬嵌進土裏老深,撬挖出一鐵鍬的泥擱在一邊,再朝望那泥的出處,呂搏又一次假性的沒了知覺,縱使已經缺出那麼大一塊麵積的土,但是在視覺上卻是除色調有所加深之外幾乎原封不動的。待呂搏鎮靜過來,探手一觸卻是空心的。呂搏這心裏嗝噔猛勁地跳動一下,他已經對此見怪不怪了,他所擔心的是餘下那二人對此不知會是何反應。挖坑的原意是鋪上層薄膜蓄存些幹淨水,但若是想再將此處這等怪事雪藏數天以便徐徐與之道明,則是不現實的,因此,呂搏沒有繼續挖掘,而是在一邊淋著雨一邊想著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