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間,我的心被狠狠撕扯,痛得我難以喘息,我無力地蹲下身子,眼眶濕潤。
原來,不是不痛,隻是未到傷情處。
“曲熙。”
我轉過身,他一襲紅袍,吟吟而笑,懷中攬著新娘子。
他叫了我的名字,以厭惡的口吻。
相視而默。
半響,我還是決定開口了:“陸……你的名字,我忘了。”
他詫異了,而後淡淡一笑:“在下陸銘,不知小姐可是為賀陸某與婉兒大喜而來?”他的話客套而疏離,我本存了一肚子的話問他,此刻卻不知如何開口了。
我隻是對他說了一句話:將成陌路,更待如何?
他答:既成流年,便作黃粱。
我卻感到釋然,淺淺一笑,道:“如此,陸銘,我曲熙賀你大喜。”
他回我一禮:“多謝。”
我正想離開,師兄不知從何處衝了出來,一劍劃破了顧銘的喜服,厲聲吼道:“姓陸的!你個負心漢!你當初……”師兄的聲音戛然而止,錯愕地盯著滿麵怒容的陸銘。未等我反應過來,師兄便將陸銘拉進了房中。院中,唯新娘子和我。
新娘子似是被唬住了,緊緊盯著我,又是害怕,又是憤怒,我隻得一遍一遍同她解釋師兄是不會怎樣陸銘的,她才稍稍安心。
房內的聲音漸漸小了,隻是他們二人還未出來。
新娘子偷偷打量我幾眼,終是忍不住問我:“曲姑娘與陸郎是舊相識?”
“也許是吧,不過前塵往事,早已記不清楚了。”
她卻猛地朝我跪下來,我驚得後退幾步,她近乎哀求,希望我莫再去打擾他們夫妻二人了,縱使從前情根深種,如今陸銘也是有家室的人了,而我也是個未出閣的姑娘。
他們二人正當這時推門而出,陸銘見心愛之人跪地哭泣,疾步而來,扶起她,惡狠狠看著我,冷哼道:“你又想做什麼?!婉兒是無辜的!”
我明明是覺得他們可笑,卻平白紅了眼眶。
我強擰出一個微笑,走上前。
“曲氏阿熙,賀陸銘少爺和婉兒姑娘大婚,恭祝……百年……好合。”
婉兒靠在陸銘,羞紅了臉,那不是作假,那是初為人婦的羞澀。
我猛地握住婉兒的手,她驚恐地掙紮,另一隻手觸到陸銘又沉靜下來。
“婉兒姑娘,這句百年好合……本該是你來賀我。”說完這句,感到氣血上湧,四周漸漸昏暗,失了知覺。
醒來之時,已是月滿西樓。
師兄靠在軟塌邊睡著了。
我按按腦袋,仍是疼著,思及今日所作所為,不免令自己為之震驚,我以為我可以控製自己的情感,卻在他誤會我時,所有的憤怒、委屈、不甘都如山洪般爆發,不可收拾。我以為我忘記了所有,包括他的樣貌,他的聲音,他的名姓,可梨花樹下的誓言,記憶中的朦朧少年,實實在在成了我心尖不可磨滅的傷痕。
淡淡梨花香襲來,抬眼看去,兩枝帶雨梨花身姿婀娜,相互交纏,攀緣窗沿而入。淡黃色的月光似拂麵輕紗,襯得梨花楚楚溫柔。
曾有一梨園,曾有一佳偶,時有山海盟,今作南柯夢。
“待到梨花滿園,郎君娶我可好?”
“求之不得。”
而今梨花遍地,郎娶別家女嬌娥。
“忘了吧。”師兄不知是何時醒的。
“也好。”
我走到窗邊,輕輕拂過梨花,而後折下花枝,丟入焚香的爐,嫋嫋煙氣,徐徐飄散,前塵舊事,終隨風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