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很有意思,任餘也盤腿坐下,視線與麵前的老人持平,他將剛才買的香煙和打火機從襯衣裏掏出,放進鐵柵欄裏朝老人一推,開口道:“大爺。”
隻是打聲招呼,並示意他。老人半閉著的眼睛微微睜開了一些,看著鐵柵欄外坐姿與自己如出一轍的任餘和麵前的香煙,笑了笑,露出一口黃牙,隨即拆開煙盒,熟練的點起一支,然後就坐在那裏開始吞雲吐霧。
“孩子,打仗的時候整上兩口沒什麼,現在可是在部隊裏,你這就不老實了,不過我喜歡。”衝著任餘晃了晃手裏的煙,意思是要不要也來一根,任餘擺了擺手。
他注意到老人點上煙放進嘴裏後,手就如同僧人打坐般張開放在膝蓋上,中途再沒有捏過煙,吸煙,吐煙全屏一張嘴,就連抖煙灰,都是用嘴唇摩挲煙頭讓煙灰落下。
有些奇怪的吸煙方式,但任餘見過這種吸煙方式,他老爹和徐伯經常就這樣,任餘小時候問過他們為什麼,任敬海是這樣回答的:“以前的習慣,點完煙就要開打了,槍根本就離不了手,哪有功夫管別的。”
老爹從軍二十幾載,大大小小的仗打過不少,連抖個煙灰的功夫都沒有的仗,往往是激烈而又危險的。
眼前的老人,也曾在硝煙與血火之中摸爬滾打過,隻是那猥瑣的形象和麵容,很難讓人把他與身經百戰的老兵聯想起來。
“您不是犯人。”很直接的一句話,裏麵沒有包含太多情緒,就像在彙報工作情況一樣。
老人抬起頭,憔悴的臉龐上湧現出一絲好奇的神色,吐了口煙道:“為什麼?”
“首先,人們在使用注射器時,都會用食指和中指固定住注射器,然後用大拇指推動推柄近進行注射,白天您昏倒在地上的時候,是將整個注射器握在手裏的,而且針頭朝虎口方向,那個姿勢,不像是要對人進行注射。”
“繼續。”老人嘴唇開合之間,又有著一些煙灰落下。
“其次,您不是異能者,但那個軍醫他是,異能者要對付普通人,應該不費吹灰之力,可當時他滿頭大汗的,不過不是因為累的,而是因為緊張。”
老人聞言,神色重新歸於平靜,嘴上的香煙,已經快要燃燒到盡頭。
“為什麼?”這句為什麼,是任餘在問老人。他十分清楚,老人不是犯人,那麼他為什麼不為自己辯解,為什麼要留在這處罰室裏。
將煙頭按滅在冰涼的地板上,吐出最後一口煙,老人並沒有直接回答任餘的問題。
而是問他:“孩子,你和別人不太一樣,那麼如果你站在一個普通人的角度去看這件事,你會如何取舍?”
任餘明白老人的意思,普通人眼裏,猥瑣的老修理工和陽光帥氣的軍醫哥哥之間發生這種案件,十個人有九個都會下意識的以貌取人去相信犯人是修理工,而不會去懷疑軍醫,很俗套,也很現實。
但任餘偏偏就是那十個人中唯一一個不相信軍醫的人。
“對的就是對的,錯的就是錯的,至少應該弄明白。法製社會,講究的是鐵證如山,以貌取人,可笑。”任餘的話依舊平靜。
老人點起第二支煙,狠狠抽了一口,偏過頭,笑道:“鐵證如山?哈哈哈,你還小,真實的殘酷你理解不了,聽完我的故事,你就明白了。”
聽著老人的話,任餘有些想笑,自己知曉世間的一切欲望,那是最真實的罪惡,論對真實的體會,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第二個生物能超越他,說鐵證如山,他自己也不信這四個字,法治社會,更是扯淡,錢能通神,富人當家,這才是社會。
煙霧從鐵柵欄裏飄出,一段曾經的故事摻雜在其中一同傳出。
老人名叫胡崇年,軍醫名叫吳晗。這個其貌不揚的修理工曾經是國家維和部隊第十九師一團一連的連長,常年奔波在異國他鄉的戰場上,屍山血海裏走過,是個久經沙場的老兵。
某一天,一團一連編入一批新兵,作為連長,他需要認真查看每一個人的資料,作為一個老兵,他需要仔細調查每個人的背景。
那批新兵之中,就有吳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