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六年六月初五,又到妃嬪們立規矩的時候了。
苟皇後往日隻說清河夫人承寵辛勞,不必到她這兒問安。至於慕容衝處,她更直接吩咐了,她一個婦道人家不便會見男客,無事不必前來。也因此,今日椒房殿內香風雲集,唯獨缺了那慕容家的姐弟倆個。
這本是正常事,可妃嬪們卻不這麼看。
“娘娘,那慕容氏新分了座宮室,怎也不來此謝恩?”一個二十左右的年輕妃子說道,衣裳華麗,應在九嬪之列。
有人開了頭,眾女的矛頭便紛紛指向了那專寵之人。
“嗬,他便是輕浮,不過仗著陛下專寵,倒忘了妾室本份了!”
“區區孌tong竟敢囂張至此,真是沒把娘娘你放在眼裏。”
“這尚未破身就已招搖至此,若有心邀寵,豈不是?”
……
“夠了!”苟皇後一把將茶盞砸在案上,怒斥了一聲,“別口口聲聲慕容氏,他是陛下親封的‘元貴嬪’,論起來,你們也都該喊他一聲‘娘娘’!陛下要寵幸誰,自有他的道理,諸位妹妹這般上躥下跳是給誰上眼藥呢?”
這一屋子嘈嘈雜雜,沒傷著慕容姐弟,反倒叫她頭疼了!
“喏。”見皇後發怒,眾妃子們寒蟬若禁。
“本宮與陛下相攜十多年,柳淑妃、魏修儀也都是經年的老人,陛下秉性如何,我們也都是清楚的。”苟皇後向著下首看去。
她話音一落,就有兩妝容華盛的妃子掩著嘴笑了。
“陛下素喜新鮮,這寵愛未必長久。”一人道。
“柳姐姐說得是!爬的高、跌得狠,那‘元貴嬪’可囂張不了太久!”另一人道。
既然皇後和兩位老資格的妃子都這麼說了,一眾人也便把心放回了肚子裏。
說起來陛下對那“元貴嬪”也寵了近半年了,也該是到厭倦時了!
三言兩語安撫了那些年輕的妃子,苟皇後便端茶送客,著人趕了她們出去。這會隻餘下她們三個老人“敘舊”,便清爽多了。
“娘娘,這慕容衝可真是在世妖孽,妾從不曾見陛下如此愛重於人。”方才一副淡定模樣的柳淑妃,此時卻有些惴惴不安。
陛下先前再寵誰,也不曾掏了半個私庫來改建個宮室。那鳳陽宮隻遠遠望去,便與他處不同,也不知其中放置了多少珍寶。更甚者,當時她不過靠近了些,竟叫侍衛攔了下來,連這宮殿名號都是向著宮女打聽得的。
“妹妹無需擔憂,此事我已成竹在胸。”苟皇後笑道,“陛下如願以償之日,便離那人失寵不遠了。”
陛下這般盛寵,無非因著“求不得”三字。
一旦得了手,便就會發覺那人也是一身缺點。今朝之寵有多盛,明日之恨亦會有多深。
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五陰熾盛。陛下與那孩子,注定不會有好結果。
她隻耐心等待便好,一如往昔鬥敗那許多妃嬪一般!
倒是那清河夫人,需得用心對待!若叫她生了皇子,那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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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苻堅那一天被潑了一頭一臉的棋子,也是怒了。
上一回他被人這般襲擊,還是苻生在位時,那暴君為著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潑了他一身熱水。之後十多年,他就沒見過敢對他動手的人!
苻堅連摔了幾個銅器,又兀自生了一會悶氣,可氣著氣著,卻是又惦記起那孩子來,那樣匆忙跑了出去,又該是躲哪顆樹上了,可曾磕著、碰著、餓著?
他覺得自己當真是病了!堂堂一國之君,想要個什麼人,何必管什麼心不心的,直接幸了不就好,何苦把自己折騰成這樣!且那小東西膽大妄為,原該狠狠教訓一番,可這一消氣,他又各種難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