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讓理想光輝/困厄使愛情偉大——厚厚的鏡片使我們深嚐厚厚的人生/但在拓荒中/我們仍唱大江東去《似乎已流到很遠》。
此外還有一些詩表現出青春張揚、個性解放的渴望如:《抵達城市抵達正午》等。而現在少女的眼睛似/驕陽少女的裙衩/似驕陽少女的乳房似/驕陽/匆匆穿過風雨穿過蒙蒙的霧幔抵達城市抵達正午/抵達少女之窗口——讓城市之午澎湃/讓城市之脊澎湃/讓街道讓人流澎湃。
張鴻雁和同班同學龔理還有其他班的同學馬誌仁、張誌強、韋曉東、李萍等人都對詩歌有著抑製不住的熱情,經常在一起讀詩論詩,談到興起,也在一起抨擊時政,激揚文字,指點江山的豪情時時在胸中激蕩。
張鴻雁還清楚記得自己第一次組織的清涼山公園詩歌朗誦會。那次朗誦會有南師大年輕校園詩人。那是一次青春的盛宴,在清涼山公園駐馬坡草坪上,激情在燃燒,靈感在碰撞。詩人們有的朗誦自己的原創作品,有的朗誦北島、舒婷的詩,每念一首詩,就會激起一片叫好聲,便會引來七嘴八舌的討論。非常遺憾的是,當年的張鴻雁沒有經驗,沒把那次朗誦會的作品記錄下來,以至多少年過去後,隻記得那一場美的盛會,而沒有美的檔案。但是,那次朗誦會,一位美麗的女詩人與張鴻雁相遇。這位女詩人在南京的一家大企業工作,她的詩受到了大家的讚賞,也引起張鴻雁的注目。甫一交談,竟十分投緣,女詩人的容貌和氣質對張鴻雁的產生了強烈的吸引力。當時張鴻雁的名字還是叫張洪彥,女詩人說:這個名字不容易記,缺乏詩意,我替你改個名字吧?張鴻雁高興地說:好啊,你就幫我改吧!女詩人想了一下,說道:算了,不要用驚世駭俗的名字了,就用你名字的原音,把字改掉,叫張鴻雁吧,天上飛的張鴻雁。張鴻雁一聽,連聲說好,從此,張洪彥就成了張鴻雁。這一段溫馨的經曆,卻成了兩人心中共同的美好記憶。
那時候的人們都特別單純,隻是喜歡詩歌。成為一個詩人,是80年代很多大學生的共同理想。如今,在張鴻雁的辦公室裏,還珍藏著一本已經泛黃的油印小冊子,這是他們那批詩友的“同仁雜誌”。那時的張鴻雁喜歡寫詩,不僅在課餘寫詩,甚至到了課堂上,老師在上麵講課,他在下麵寫詩,課程聽的很少,臨到要考試了,才趕緊磨槍,但每次也總能夠勉強過關。
漸漸地,詩友們對有激情,無組織的狀態感到不滿,張鴻雁提出了創辦校園詩社的想法,這個建議得到了南師大的詩友們的一致讚同,經過一番緊張的籌備,詩社正式宣告成立,有五十多名成員,不負眾望的張鴻雁自然成為詩社社長。張鴻雁給詩社取名為《江南岸》,意為春風又綠江南岸之意,同時南京師大又在長江南岸。詩社成立得到了南師大團委副書記樊宗林的支持,還在校團委騰出一間房子給詩社進行活動。樊宗林後來離開了南師大,擔任了江蘇《風流一代》雜誌主編。
詩社邀請了孫望先生和吳調公先生為顧問,孫望先生早在三十年代就和程千帆、汪銘竹、常任俠等人組織“土星筆會”,出版期刊《詩帆》,對於同學的邀請,孫望先生非常高興,他甚至覺得又回到了年輕的時候。
吳調公先生早在青年時期就對李商隱的詩產生濃厚的興趣,不僅在寫詩的時候加以模仿,再散文寫作中也融合進了朦朧的風格,吳調公先生的《李商隱評傳》蜚聲學術界。他常說,朦朧詩早在唐代就已經有了,李商隱就是最早的寫朦朧詩的詩人。吳調公先生對擔任顧問非常高興和認真,專門為《江南岸》詩刊題寫了刊名。在詩社成立的那天,先生專門作了一次演講,在演講中,吳調公先生肯定了當時校園盛行的朦朧詩,他認為,朦朧詩有著悠久的曆史,李商隱就是寫朦朧詩的高手。李商隱朦朧詩與北島朦朧詩有相似之處,也有極大的不同。相似之處在於:他們的詩都運用了大量的比喻、象征手法,都達到了寄情於物,抒情於景的目的。區別在於:李商隱的朦朧詩更多的是關注自己的心理感受,道出自己的幽怨之情。而北島的朦朧詩探討曆史的深度和現實的荒誕,具有出奇的冷靜和深刻的思辨性,不僅具有高度的社會責任感和正義感,更有振聾發聵的藝術感染力。作為“朦朧詩”代表人物之一的北島,顛覆了漢語詩歌的傳統麵目,掀開了中國詩歌萬馬奔騰的新格局。
詩社成立後,一個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在南師大宣傳欄出版《江南岸》詩歌專欄。詩社每天都要收到數十篇詩稿,張鴻雁和同伴們將這些詩稿甄選出來,刊登在《江南岸》詩歌專欄上,緊接著便在校園裏流傳開來,有的還流向了社會。張鴻雁的詩也常在專欄上發表,其中一首《從我的視線飛逝》,記錄了他的情感經曆,有些段落呈現了愛的執著:“欄杆欄我向你/伸手雨太猛/衝垮夏季”;一有的段落表現了愛的錯位:“你輕輕歎息/輕輕歎息我望著你想起花與瓶子確屬偶然偶然/何必歎息”;有的段落表現了愛的感傷與無奈:“你的雙乳如潔白的鴿子猛然間從我的視線飛逝”。2000年,張鴻雁詩集《雨太猛衝垮夏季》由作家出版社出版。裏麵收錄的大部分詩是大學時所寫。
除了出專欄,舉辦詩歌朗誦會、詩歌大賽,張鴻雁他們還會為詩社成員印詩集,這些都是非正規出版物,而且大部分都是油印,但在當時卻十分流行。
當年的出版條件十分艱苦,是今天的大學生們所無法想象的。現在電腦已經普及,各種先進的軟件幾乎應有盡有,使得打字排版變得十分容易;同時,膠版印刷也使印刷效果與從前有了天壤之別,可以達到十分精美的效果。那個時候的設備隻有手工油印機,印刷之前先將蠟紙覆在專用鋼板上,然後用鐵筆在蠟紙上刻下一個個字,畫上一幅幅插圖。鐵筆的筆尖是一根很尖很硬的鋼針,在特製的蠟紙上刻寫後,蠟紙上被刻寫部分就去了臘,可以透油墨了。一期刊物的文章全部刻寫完成後,就開始進入油印階段。這時候,將蠟紙繃在油印機的印刷框上,再把調好的油墨刷在墨碾子上,就可以正式開印了。墨碾子在油印機上每推拉一個來回,就印好一張。推墨碾子很費力氣,一個人推一陣子就要再換一個人,因為推的力氣小了,印刷出來的文稿就不夠清晰。就這樣,大家輪番上陣,好不熱鬧。文稿全部印好,大家就開始動手裝訂,刊物裝訂好後再用鍘刀切去毛邊,至此一本詩集才算出爐。新出爐的刊物雖然簡陋、粗糙,但大家卻視如珍寶,聞著油墨散發出來的陣陣芳香,每個人的心中都無比愉悅。
張鴻雁還記得有一次,在校團委提供的房子裏印一本詩集,連續幾天,張鴻雁和韋曉東(張鴻雁畢業以後,韋曉東擔任詩社社長)等人每晚均幹到淩晨一兩點鍾,但大家仍喜笑顏開,麵無倦容。張鴻雁在激動之餘,還暢然運筆,寫下了幾首小詩,隻可惜這幾首小詩沒有保留下來。
與此同時,北大的未名湖詩社、華師大的夏雨島詩社、南大的南園詩社、南京工學院(今東南大學)的“北極”詩社等一批校園詩社也相繼成立,東西南北遙相呼應,使得校園詩歌創作呈現出空前繁榮的景象。也許,今天的大學生們已無法理解當年的張鴻雁們為什麼對詩歌有如此的狂熱,但他們當年確實就是那樣,把詩歌當成了生命和生活的意義所在,當成了精神追求的象征。
1984年冬天的一個晚上,張鴻雁代表江南岸詩社組織了一次校園詩會,詩歌愛好者把南師大的一間會議廳圍得水泄不通,裏麵不時傳來雷鳴般的掌聲。受邀參加的校園詩人,輪番上台念詩。一首好詩念出,台下歡呼雀躍,鼓掌次數太多,詩人甚至念不下去。遇到表現平平的朗誦,聽眾也毫不客氣地吹口哨、起哄。有時候台下聽眾激動了,還自告奮勇衝上去念幾首,毫無秩序和規矩,最後淹沒在大家的齊聲朗誦中,整個會議廳形成一股強大的氣場。
這樣的“狂熱”不止一次。當年,作為80年代大學生校園詩人主要風雲人物的張鴻雁常常組織全校範圍的詩歌大賽,組織南京著名詩人到學校做講座。從講座到活動,形式雖然簡單甚至簡陋,但氛圍非常熱烈。
張鴻雁時隔二三十年說起這一切,仍然興奮不已。
當人類曆史邁向二十一世紀時,打開記憶之門,回首上世紀80年代這個已然消逝的“過去時狀”,仍然可以強烈感受到那個時代的文化氣息、精神啟示和心靈衝擊。對於那個堪稱激進張揚、狂飆突起的年代,或許隻有從80年代走過來的張鴻雁這一代人,才能刻骨銘心地感覺它的存在。盡管彈指一揮間二十年過去了,然而,當年的青春躁動和思想的喧嘩,仍然深深地刻在這一代人的心底,它不僅滋養了一代人的精神與思想的成長,而且在對真善美的堅守中,充滿著理想主義的人文情懷。
在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張鴻雁成為大學生校園詩人中的主要風雲人物之一。
這一群才華橫溢、青春年少的風雲人物在大學生校園詩江湖紛紛出道。他們個個身懷絕技、武功高強,憑借自身具備的詩歌武藝和獨門兵器闖蕩江湖、縱橫馳騁、揚名立萬,寫下了中國當代校園詩歌史上迄今為止精彩絕倫、無比輝煌的武林傳奇,並成就了大批至今仍縱橫在詩江湖上的詩歌大俠。不久前,有研究者把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大學生校園詩江湖的主要風雲人物一一列出:他們有徐敬亞、王小妮、劉小波、葉延濱等幾十位詩人,張鴻雁作為南師大唯一代表性人物他的名字也列於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