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裏見慣了開朗的阿四,如今他為情所困,眼裏抹不去幾分愁思,裴奕光真不知該如何安慰。“阿四,現在照顧你爹是首要的事情,其他的別想了,更何況你和靜之的事,未來哪說得準,愁這些做什麼。”
“嗯。”想到阿爹的病,阿四心情更是無力,阿爹吃了好幾帖的藥都不見轉好,難道真的要借錢帶阿爹上大醫院了嗎?可連買藥的錢都是問小藥房先佘來的,家裏哪還有閑錢上大醫院去看病?可是,他真的不想眼睜睜看著養育自己多年的阿爹因為沒錢治病而送命。“裴大哥,那我先回去了。”
和裴奕光分道揚鑣後,阿四獨自回了家,點了燈,慢慢走到阿爹的病榻邊,病重的阿爹,睡的並不踏實,眉頭始終皺緊著,阿四拿起地上的那兩袋子補品,看著靜之細心寫的小紙條,他的眼眶漸漸濕熱,昏暗的燈光下,一滴淚打落在了字條上,暈染了黑色的鋼筆字。
靜之,若我從未認識你,那該多好。
+++++++++++++++++++
不知是江恒的刻意吩咐還是江家的工作特別的輕鬆,穿著江家準備的藍色傭人服,宋荏菡除了跟著小秋打掃了樓上樓下的衛生外,其餘時間都是在傭人房裏休息著。
江家的庭院很大,幾乎是他們小窩的數倍,就連那些西洋擺設,都是宋荏菡從未見過的,可她卻覺得這裏靜得沒有一點人氣。
“小秋,你在江家多久了?”坐在小竹椅上,宋荏菡捶了捶有些發酸的小腿,沒想到才忙了一下午,就覺得有些累了,以前在河溪幫著阿爹姆媽幹活的時候,可比現在的活重多了。
“問我嗎?”小秋對著鏡子重新編了有些鬆散的辮子,回頭對宋荏菡說,“我很小的時候就在江家了,那個時候來上海和家人走散,正好少爺在街上看到我在哭,所以就好心收留了我在江家幹活。”
“那你不想找到你家人麼?”
“當然想啊,更何況少爺一直有幫我找,後來也終於找到了。”小秋靠在牆邊,歪著頭一臉無奈地說,“可惜那個時候姆媽已經有了弟弟,根本沒有能力再養我,所以希望我繼續留在江家做女傭,這樣的話還能賺些錢供養弟弟。”
“抱歉,我不該提這些。”宋荏菡沒想到自己無意間的一個問題,卻扯出了小秋的傷心處。
“我沒事啊,再說了,在江家當幫傭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少爺待我們每個下人都很好。”小秋眨了眨眼,神秘兮兮地對宋荏菡說,“偷偷告訴你,一起幹活的許多姐妹都對少爺有意思呢,不過咱心裏清楚地很,我們這樣的人,根本配不上少爺。”
“嗯。”宋荏菡訥訥地點了下頭,腦海裏不斷浮現江恒那日彎下身子遞給她帕子時的場景,她從未想過,她與他竟會再次相遇,雖身處同坐大宅,身份卻相差甚遠。
小秋看了眼外麵的天色,拉上窗簾對宋荏菡說,“好了,咱快去幫陳嫂準備晚飯吧,不然夫人回來見咱偷懶又該罵了。”
“夫人?”從她進江家開始,除了江恒之外,江家其他人她並未見過。
“就是少爺的母親,基本江家都是她在主事,所以對咱下人會比較嚴格,待會兒你見著就知道了,可別怪我沒提醒你,沒事別接近老爺,指不定夫人就找你麻煩了呢。”
“哦哦,知道了。”還未見過江母,可聽了小秋的描述,宋荏菡的心裏就有些害怕了。
小秋被派去前廳忙活,而宋荏菡則跟著陳嫂搬了個小凳子坐在廚房門口擇菜,陳嫂見她手腳麻利,倒也對她留了些好印象。
將菜都端上後,宋荏菡和小秋低著頭站在一邊,等到少爺和夫人從樓上下來時,她偷偷抬頭看了一眼,隻見一位穿著黑底暗紋旗袍的中年婦女朝飯桌這邊走來,無名指上的祖母綠戒指一下就抓了她的眼球,宋荏菡想,這位應該就是江夫人了吧。
等到坐下後,江母這才注意到宋荏菡似乎臉生得很,眼神淩厲地看著她,“你叫什麼名字?是誰介紹你過來的?要知道江家不是隨隨便便誰都可以進的,萬一來了個手腳不幹淨的,江家可不會吃了這悶虧。”
江母的話聽著刺耳,可宋荏菡還是畢恭畢敬地走到江母旁邊,低著頭老實回答,“回夫人的話,我叫宋荏菡,是……”
江恒見江母表情不悅,夾了塊冰糖肘子放進她的碗裏,微笑著說,“媽,她是昀之介紹進來的。”
“昀之?”江母細細打量了宋荏菡一眼,麵上的表情稍稍緩和了些,“既然是昀之介紹進來的,那便留下吧,隻是這名字念著繞口,既然進了江家,你就換個名字吧。”
“是的,夫人。”藏在袖中的手緊緊握成拳頭,可宋荏菡的身子仍舊抑製不住的在發抖,果然江母對她並不滿意,可如今屈就在江家屋簷下,她沒有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