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到半天時間,公子的腳程也真是快啊。”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無意,琴彌手掌上的朱槿花落地,可她卻根本就沒有理睬。
“倚仗伴生靈根而已。另外小姐可知曉,籽葉前輩也經仙逝了。”獒簪花愣了一下,隨即搶上前,悄悄彎腰拾起琴彌扔掉的朱槿花,將之收在袖子裏。
琴彌停住步子不再前行,她沉默了片刻,方才緩緩說道:“意料之中。”
跟在她身後的獒簪花,看不到她的臉,所以華發少年並不知道自己身前的這個年輕女子,對那個刁難她的師尊抱著怎麼樣的感情,也不知道她師尊的仙逝對她來說,是值得慶祝的幸事,還是該悲傷哭泣的哀情。
“籽葉前輩他於兵解之中升仙,而行此兵解之劫的——是小姐的師弟。”突然想起當初在高崖上,飛來符劍即將刺入琴彌眼中的那一幕,獒簪花曾以為那是琴彌師弟奉師命行事、欲除琴彌,而今想來卻有些……
可獒簪花再思索片刻,便又覺得琴彌師弟奉師命殺琴彌,與琴彌師弟弑師這兩件事,其實並無衝突,因為那個小孩子的最終目的,應該隻是為了殺掉自己的師父吧,在此之前聽一聽師父的話,裝出乖巧得讓人無心防備的樣子,倒也是很好的偽裝。
“不過是被人用兵器殺了,又何必用什麼‘仙逝’、‘兵解’來矯飾,以至於讓人聽不懂是什麼東西呢。”琴彌又再度前行,她看著午昧頭頂著藍皮書,腰別著烏鞘劍,單腿在龜殼木所組成密林裏蹦蹦跳跳,雙手維持平衡,以使她頭頂的書和腰別的劍不掉下來,“先前公子曾說墨雖傾池,蓮子心堅白荷淨,那我也回贈公子一句吧。”
“願聞其詳。”獒簪花雙眸微亮,作揖行禮以拜。
琴彌過了一小會兒,輕聲呢喃,如燕語輕細,“滌硯方留滿池墨,春秋筆法怎尋真?出池新荷潔身好,嬌弱白蓮暗毒心。”
這時午昧單腿跳著,一手按住腰間佩劍,一手護著頭上藍皮紙書,剛想蹦到琴彌跟前,卻不想被一根浮凸出地的樹根給絆了腳,以狗啃泥這般極為不雅的姿勢,摔了自己滿身的土灰。
“活兒該,叫你調皮。”琴彌蹲下身子,伸手摸了摸午昧頭頂翹起的一縷豎發,因俯身而稍微向後敞開的略寬衣領,雖被披散下垂的烏黑發絲遮住了一些,但還是露出了一小塊如象牙般雪白滑膩的肌膚。
午昧晃晃有些暈了頭,迷迷糊糊地看著站在琴彌身後的獒簪花眼睛直勾勾,還不住地動下喉結咽著唾沫,好像好幾天沒吃飯似的,把自己看成了一隻剛剛烤得外焦裏嫩的小羊羔。
可午昧其實也不關心這些,她暈暈地向前舒著手臂,觸到琴彌臉龐的指尖因為摔得發麻用不力,而在嬌嫩的肌膚上一滑一滑的,留下幾道淺淺的土痕。
“活兒該是誰?”午昧發問。
琴彌笑著拍了拍午昧的腦袋,把她翹起的那一縷發絲撫平,再抹去自己臉上的土痕,將午昧老是滑來滑去的指尖輕輕握住,柔聲解釋道:“活兒該是我們呑拾宗這一塊地的方言,其實就是‘活該’的‘活’後麵加一個兒話音,用來嘲笑年輕人做事毛躁、因此吃虧。”
“哦。”午昧吐出一個字,然後反應了半天,也沒從地上爬起來,反倒是兩眼淚汪汪的,滿滿的委屈,“琴彌姐,你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