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紅色的鮮活朱槿,在華發少年的左鬢靠上的位置,以根須簪入幹糙的發絲。
背對著房門的少年看著桌上的銅鏡,模糊的金光中映出在門前台階上蹦蹦跳跳的幾隻小麻雀,它們矮小微胖的身子,被屋外的暖光照射,看起來自在悠然,輕鬆愜意。
“又老了啊。”少年感歎著,捉住額前一根盡白的發絲,前幾日這還是烏黑透亮的發絲,而今已經轉白了。
閉眼,入耳的是冷冷清清,華發少年再凝神聆聽,聞得了其他別院裏,丫鬟們的竊竊私語。
“哎哎,你知道嗎,琴家的大小姐要來退婚啦。”
“啊,三少爺已經夠可憐了,現在又要被未婚妻……”
“你懂什麼啊,琴家小姐才倒黴呢,原本早就該出嫁的大小姐,為了三少爺都等成了老姑娘啦,原想著能等到個靈根伴生、天才橫溢的少年郎,沒想最後卻是為了根不可雕的朽木,白白荒廢了大好年華。”
“就是,就是——”
丫鬟們的討論突然中止,有些沉悶的木屐撞擊聲,在石質的鋪階上匆匆響起,代表了來人怒不可遏的神情。
“你們幾個!亂嚼什麼舌頭,主人的事也是你們能議論的嗎?”
聽聲音,厚重而有些許威勢,大概是個管理下人們頗為嚴厲的嬤嬤,華發少年無意再聞她對下人們的訓斥責罰,隨即睜眼。
銅鏡表麵金光映影,開敞著的雕窗木門邊側,青衣小帽的小廝微躬身子行禮,嚴肅而恭謹,隨因站了小一會兒的時間而身體僵直,但這卑微的神態卻足以討得大部分人的歡心。
若是旁人見了,大多會提一句“確實不愧是大戶人家的奴才”的感歎。
但華發少年不會,因為他在五歲之前便已經適應了這樣的環境,哪怕他現在的處境,已是可悲的“門可羅雀”,他從小被人培養出來的固有概念,也不會改變。
“說吧,誰找我,有何事?”華發少年,獒家三公子,有靈根以朱槿之形伴生的天授之子,其名簪花,字曰插妝。
“回稟三公子,是二爺找您。”小廝屈膝俯首,聲音細微而清晰,竟驚動不了門前跳腳的小雀,而且似乎他進來時,也沒有響起麻雀撲翼的聲音。
一聲公子,一個二爺。
被家族白養、隻會吃幹飯的少爺,隻能稱作公子,唯有真正掌權的話事人,才配得上“爺”這個稱呼。
獒簪花轉過正身,從圓凳上站起,朝小廝招招手,示意他起來帶路。
父親身居廟堂高位,侍奉君王左右;大哥鎮守邊關要地,統領雄師百萬。
故此,而今獒家主事的是獒簪花的二哥——獒生鼓。
獒家算是習武世家,雖也涉及一些修道術法,但大抵還是走的修力煉體的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