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入鞘中的念裁劍尾鏢戳地,午昧懷抱劍鞘把微尖的下巴抵在柄首,一雙紫玲瓏的眸子,底處閃過如海如潮的雷霆。
她在思考自己來到仙俠界的一切,以及自己現在的處境。
認識琴彌隻是一個開端,她真正卷入根源之戰的起因,其實是她忍不住自己的性子,與滅殺了仙俠界主的雲水泱來了一場惡戰。
回顧著那一戰,午昧覺得自己似乎並沒有做錯什麼,真正開始脫離她所掌控的事情發展軌跡的,大概是鵠子出現之前,自己險些被仙俠界主的元神擊中。
而這件事的起源,卻是琴彌的那一句“根源在劍中”。
原來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她。
午昧轉頭看著琴彌的側臉,依稀能夠看出她眼角的細微皺紋,這些近似魚尾形狀的皺紋,因著女子的淺笑而越發明顯,蜷縮得宛若簡筆勾畫的惡鬼麵具,讓人背脊上不由得穿過一陣惡寒。
“我們走吧。”琴彌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她抓住午昧手腕的那隻手冰涼,如同鱗片濕冷的蛇,柔軟無骨,卻暗藏著歹毒。
但午昧沒有反抗,雖然琴彌一直都在利用她,但琴彌所做的任何事情,除了明麵上的說法不同,但似乎並沒有欺騙她什麼。
其實就算是欺騙自己,也想不出來是哪裏不對吧。
琴彌所做所為看似皆是陰謀,但事實上卻是裹了一層偽裝的陽謀,無論是那句“根源在劍中”,還是與鵠子的那段談話,以及她向籽葉拋出假劍元,她所做的一切隻是引導,而真正做出選擇的,還是那些被她引導的人。
隻要有選擇,便會產生分歧;隻要有分歧,便會產生矛盾。
正如天上這剛柔對立的一劍一袖,鵠子僅是用餘光瞥了一眼,故意在地上大搖大擺走著的琴彌兩人,便收斂心神專心對敵,而籽葉則是不住地打量著地上的琴彌,將牙咬得哢哢作響,大半心思都放在了將來如何收拾自己弟子這件事情上。
因為有了不同的選擇,自然也就有了不同的結果。
浮雕在鴻劍柄格處的那行飛雁振翼欲出,鋪天蓋地的狂風扭成通天的龍卷,將籽葉的衣袖拉扯、伸長,攪和成風流裏身不由己的一匹匹白練。
“現在快點走。”劍格處鏤有麒麟繪圖的符劍自袖中飛出,琴彌踏足劍上薄光,五張金砂青符隨她揮手祭出,在背後排成扇形的陣式,彎彎曲曲如蚯蚓疊加的暗金符文,在青幽幽的符紙上壓下剛正的符腳,秘文所顯的符膽坐陣,主事神明降以法度,符腹亮起以定符文效用。
隨著午昧的雙腳也踏上符劍光壁,五符依次排開,擬化成琴彌與午昧踏劍懸空的模樣。
六劍十二人,直指上下四方,分辨不清何為真何為假。
是直衝上方之戰,出人意料者為真?還是下穿地層,遁法馳千裏者為真?
一劍簌簌,直衝北水的黑槐林,此為琴彌與午昧二人先前逃離之所。而今重歸,既出人意料,又無太大風險。
根如鬼爪,被縛於地;無葉無花,枯如朽身。
一人,裹紗,三十三劍,佇立此間,如異世魔神,麵容清秀如仙,身姿邪魅如妖,守在胸腔破裂的冰俑之前。
他緩緩回頭,看著驚動了自己所布結界陣勢的那一抹飛劍,十六柄仙劍隨手揮出,禦劍飛天,鎮妖斬魔!
出鞘三寸半,念裁劍格虎頭斧刃,擋雀喙鉤鐮,推青霜利劍,帶柔韌軟鋼,辟蜈蚣鉗爪刺,午昧護在琴彌身前,不為別的,隻是單純地忍不住自己對雲水泱的怒氣。
“本想著在此找些蛛絲馬跡,卻沒料到可以守株待兔。”收回那十六把劍,將鋒刃上的亮白劃痕過了一眼,雲水泱卻也並不憐惜,隻是低聲自語,“失了劍主溫養的仙劍,果然還是比不上山海界烏夫人的鍛器啊,看來我若是想用得長久,便要從仙俠界裏找些生養劍元的法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