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年紀已經不小了,大概是三十歲左右的樣子,正是磨去少年銳氣,開始內蘊著中年人的沉穩與圓滑的時候。
“先別動手。”琴彌把手掌虛擋在午昧劍上,那柄烈焰如簇的根源劍元,被緊緊攥在她另一隻手的掌心裏,“敢問這位前輩,為何而來?”
散發的男子隻是用手摩挲著劍柄,並不直接回應琴彌,反而看向早已死去多時、甚至連元神也被午昧斬滅的仙俠界主,“當日一別,而今再見門主,卻已是生死相隔,不能敘語一二,鵠空闖下‘雁歸來’的虛名,卻不能與門主訴盡辛酸,可算是鵠之恨邪?可歎,可泣!”
琴彌靜默不語,將男子所說的話,在心底仔仔細細地揣摩了一番,最終勾唇輕笑,“雁歸來?原來是‘鴻蠓劍’鵠子前輩,晚輩無派散修琴彌,久仰大名了……”
抬掌止住琴彌話頭,鵠子濃眉輕壓,滿眼的抑鬱之情,不似作假,“鵠晚來一步,竟來不及見門主最後一麵,心傷至甚,唯有替門主收斂遺骨,方能解得鵠心頭鬱結之意。”
說罷,巨劍“鴻”裂地而出,側鋒正指琴彌手中烈焰劍元,卻並不釋罡鳴聲,隻是一味內蘊劍勢,“還請交出門主遺骨,與本命劍元,否則鵠必替天行道,執劍斬之!”
琴彌麵對如此威脅,隻是報以柔媚一笑,她的手掌死死掐住午昧所握的劍柄,不讓那截角質黝黑的劍刃,把鋒尖指向鵠子的胸口。
“鵠子前輩若是要指點晚輩,自然是再好不過,隻是動不動就說些‘行道’、‘斬之’的,固然激勵晚輩的心意是好的,但未免太過嚇人了。何況,前輩的鴻劍巨而勢沉,晚輩怎麼能吃得消呢?若是前輩以蠓劍賜教的話,晚輩還是敢應對一二的。”
薄薄的汗水,細密地鋪在午昧的額頭,隱在頭頂的獨角痛癢難忍,令她幾乎定不住心神。
這辨別忠奸的獬豸之角,能感應大惡之人的存在,午昧當初能夠提前應對胖郎兒神的無心之射,獬豸之角功不可沒。
隻是現在,她根本無法辨別出自己身邊的這兩個人是忠是奸,因為他們的本意明明是有著些許惡意的,但不知道為何,他們的話語竟能說得如此冠冕堂皇,以至於午昧不能從他們的言行下手,來徹底斷定他們誰為忠誰為奸。
念裁劍,是斬,還是不斬?
該斬誰,又不該斬誰,成了一筆糊塗賬。
“油嘴滑舌!既然覬覦這烈焰劍元,為何不坦言告之,憑多虛偽!”鴻劍一駐,大地崩裂,鵠子濃眉攏眼,凶神惡煞,一股逼人氣息浸入空氣之中,讓人在呼吸的時候,將這透骨的嚴寒不知不覺地吸入,留在喉嚨之間。
“前輩倒也真是大義凜然啊。”不懼被烈焰灼傷,琴彌緊握著半尺小劍,有些示威地露在鵠子眼前,“晚輩也隻是心儀仙俠界主的風采罷了。”
“吃相太差!”鵠子猛喝,猶如雄獅怒吼。
“哦?前輩是在說自己嗎?真不愧是前輩,覺悟之高,窮琴彌一生,也不能至此。”纖手抓住半尺小劍柄部,琴彌揮袖一拔,烈焰劍刃劃過另一手的掌心肌膚,如出鞘時刃鋒磕碰內鞘。
鴻劍顫鳴不止,浮雕一行細小飛雁的劍格隆隆作響,鵠子拖劍而行,巨厚的刃鋒在地上犁開溝壑。
“且慢動手。”琴彌挑眉,半個身子縮入午昧身後,“前輩莫非真要斬我?且不說能否斬我,就算斬了我,前輩便一定能得到這劍元了。莫要忘了,鷸蚌相爭,漁人得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