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名毀津門(7)(2 / 3)

夏福音這番話,弄得幾位大人老爺目瞪口呆,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崇厚氣得拂袖而起,以手指著武蘭珍的額頭,罵道:“王八羔子,回去再跟你算賬!”轉臉對夏福音拱拱手,“對不起,打擾了。”說罷,也不同周家勳、張光藻打聲招呼,便氣衝衝地從教堂裏走出來,鑽進轎中。周家勳、張光藻也隻得訕訕告別。

這時,教堂外圍觀的百姓已成千上萬,吆喝聲、呼叫聲、咒罵聲彙成一片。徐漢龍從人群中衝出來,抓住張光藻的轎杠問:“張太守,洋人認罪了嗎?”

張光藻苦笑著說:“大家都散開回去吧,武蘭珍認錯了人,教堂裏沒有王三。”

他邊說邊進轎,吩咐趕快回衙門。徐漢龍氣得大罵:“這班無用的軟骨頭,昏官!”

這時教堂裏走出一個中國教民來,雙手叉腰,對眾人高喊:“武蘭珍誣陷好人,敗壞教堂名譽,不得好死,你們還圍在這裏幹什麼?”

徐漢龍衝過去,伸手打了他一巴掌,怒罵:“你這條洋人的哈巴狗,白披了一張中國人的皮!”

那人捂著臉,叫道:“你打人!”

“打你又怎麼樣?你這個炎黃子孫的敗類,老子還要宰了你!”徐漢龍威嚴地站在那個教民的麵前,猶如一個正義在握的審判官。

劉矮子帶著水火會的人高喊:“惡狗!”“奴才!”“打死這個漢奸鬼!”

那教民嚇得忙逃進教堂,把大門緊緊關上。圍觀的人們紛紛向教堂和育嬰堂丟石頭,丟垃圾。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興趣也越來越大,人們都希望把事情鬧大。大部分人是想借此煞一下洋鬼子的氣焰,出一口多年積壓在胸中的不平之氣。也有不少人活得百無聊賴,欲借此尋點刺激。還有些青皮無賴,最怕的是天下不亂,他們就得規規矩矩,最盼的就是社會混亂不堪,他們好來個亂中得利。

教堂外人群的喧鬧早已驚動了離此不遠的法國領事館,領事豐大業像一頭受傷的野獸,在大廳裏咆哮狂怒。這個對拿破侖崇拜得五體投地的法國外交官,自以為是上帝的高等子民,仗著背後強大的軍事力量,在中國的土地上有恃無恐。在他的眼裏,中國貧窮落後,中國人愚昧野蠻,他對各地反法國教會的民眾鬥爭恨之入骨,一向主張血腥鎮壓,以維護法蘭西帝國的威嚴,保證天主教在中國的傳播暢通無阻。此刻,他見教堂外的人群越來越多,吵鬧聲愈來愈大,暴怒已極。

“天津的地方官呢?他們都躲到哪裏去了?”他指著身邊的秘書西蒙喝問。那神情,仿佛他就是節製天津道府的直隸總督。

“剛才接到報告,知府張光藻、知縣劉傑都已派兵出來彈壓了。”身穿筆挺西裝的西蒙回答。

“派了多少兵?”

“一百多。”

“豬玀!”豐大業粗魯地罵道,“天津府縣都是一批豬玀。教堂外鬧事的有幾萬人,一百多個兵起什麼作用!何況中國的兵都是無能的膽小鬼。”

“是的。”西蒙應聲,“不過,他們在自己的老百姓麵前,膽子並不小。”

“崇厚這個滑頭,為何不出麵?他的洋槍隊為何不派出來?”

“崇厚先到過教堂,現在回署去了。”

“備車!”豐大業命令,“你和我一起,立即到三口通商衙門去見崇厚!”

崇厚穿一件月白亮紗衣,拿著一把精美的湘妃扇,正在他的珍藏室裏欣賞他的寵兒——西洋鍾表。崇厚的珍藏室,幾乎就是一個鍾表店,各色各樣的西洋鍾表擺滿了一屋子,精光耀眼,琳琅滿目。崇厚一有空,就會來到這間屋子裏,這個鍾看看,那個表摸摸,心裏喜洋洋的。看到得意處,他會對著鍾表哼幾句京劇。此時的崇厚,就完全沉浸在一片愉悅之中。上個月,一個比利時商人送給他一座特別的自鳴鍾。這座鍾有半人高,通身以琺琅裝飾,且鑲金嵌玉,顯得十分的珠光寶氣。這還在其次。最妙的是下半部分有四個全裸金發西洋女郎,那些女郎形體造得千嬌百媚,就像幾個縮小了的真人。每到整點時,鍾裏發出當當的響聲,四個女郎便在原地翩翩起舞,把個崇厚樂得心癢癢地,恨不得把這些洋菩薩都摟在懷裏。崇厚沒有虧待那個商人,給他以最優惠的待遇:凡他的船進天津港時不予檢查。崇厚將這座鍾放在珍藏室的正中,每到整點時,他便扔掉手中的公務,急匆匆地跑進珍藏室,興致盎然地看洋女子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