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總,我們都是講義氣的漢子,還會害你嗎?放心交差去吧,箱子裏裝的全是上等景德鎮瓷泥!”
蕭孚泗敞開上衣,露出文了一頭穿山豹的胸脯,哈哈大笑起來。千總一見,嚇了一跳:這莫不是一個江洋大盜!木箱裏裝的是鴉片,還是洋槍?他正想吆喝一聲,手指又碰上硬邦邦的金條,嗓門立刻啞了。他走出船艙,對著十幾個士兵,手一揮:“弟兄們,下船吧!木箱裏裝的是景德鎮瓷泥,我都看過了!”
待千總把士兵們都帶下船後,蕭孚泗又和眾人碰起杯來,高聲吆五喝六,全然不把森嚴戒備的這支人馬放在眼裏。奉命搜查的人都回去交差去了,岸上安靜下來,蕭孚泗座船上的猜拳行令之聲更加熱火。半個時辰後,岸上又亮起一隊燈籠火把,吵吵嚷嚷地沿著石磴而下,向江邊走來。船艙裏的人莫不感到奇怪:剛才檢查過的,為何又來了?蕭本道放下筷子,說:“三叔,我上岸去看看。”蕭孚泗點點頭,心裏也有點納悶。
蕭本道上得岸來,隻見來的人不如剛才的多,但從他們身上鮮明的甲胄來看,身份似乎要高些,馬也多了四五匹,為首的是一位參將。蕭本道想:來頭不小呀,一次又一次的,究竟要幹什麼?隻見一個騎在馬上的都司說話了:“大家都不要驚慌,實話告訴你們,前向京師的王爺遭強盜打劫,丟失了大批金銀珠寶。據偵察,這幾天要路過九江。為不讓強盜蒙混過關,苟將軍帶領弟兄們奉巡撫沈大人之命,再行搜查。這次隻查大船,不查小船。”
說完,跳下馬來,其他幾個騎馬的武官也隨著跳下馬,各自帶著十幾二十個人,分頭向江邊幾條大船奔去,隻有那個參將苟將軍仍端坐在馬背上,滿臉殺氣地監視著這場十分罕見的搜查。
蕭本道趕快向船上跑去。還沒有等他把所聽到的話對叔父講完,都司已帶領二十多個兵士凶惡地踏過跳板,來到甲板上。
“管船的是哪個,還不給老子滾出來!”都司見滿艙的人沒有一個出來接他,勃然大怒。
船老大正要起身,蕭孚泗一把按住。他站起來,整整衣服,大搖大擺走出艙。
“你是不是聾子?老子帶了二十多個弟兄來到船上,你們沒有聽到聲音?”都司喝道。
“老總息怒,我的確有點耳背。”蕭孚泗滿臉笑容回答。
“這是我們都司向老爺,你要放明白點!”一個士兵瞪了蕭孚泗一眼。
前福建陸路提督心裏禁不住好笑,口裏說:“喲,真的是有眼不識泰山,原來是向都司,怠慢了。”
“我沒有工夫和你囉唆!你船上裝的是什麼東西,老實講清楚!”都司依然是惡狠狠的。
“船上裝的是瓷泥,剛才那位老總已經一一驗看了。”
“瓷泥?”都司大為疑惑,“瓷泥是什麼東西?”
連瓷泥都不知道,蕭孚泗差點笑出聲來。他強忍著笑,說:“瓷泥,就是做瓷器的泥巴。”
“你把泥巴運到哪裏去?”
“運回湖南。”
“混蛋,你們湖南連做碗盆的泥巴都沒有,分明是在扯謊!”都司大聲斥責。
蕭孚泗吃了一驚,蕭本道和滿船男女也都吃了一驚。
“向都司。”蕭孚泗邊說邊走前一步,“我們湖南雖有做瓷器的泥巴,但不如景德鎮的好,所以到這裏來裝。”
“就是泥巴,老子也要看一看!”向都司轉過臉去,對士兵們下令,“都進艙去,把箱子統統打開!”
蕭本道一聽,臉都白了,急著要上前去製止,但三叔在與他們打交道,又不便自作主張。
“慢點,向都司,進艙去說兩句話吧。”蕭孚泗伸出兩隻手臂來,做了個阻擋的姿勢。他尋思著故伎重演,考慮到這個都司不好對付,蒜條金至少要加一根。
“有什麼話,就在這裏說吧!”
都司不吃這一套,倒是蕭孚泗沒有想到的。他愣了一下,又說:“我有一壇百年老酒,昨夜剛啟的封,向都司賞臉進艙喝一口吧!”
“百年老酒?”都司又驚又喜,“行,嚐嚐它的味道究竟如何!”
原來這向都司是個酒鬼,一聽說好酒,便口水流出,身不由己。蕭孚泗暗自高興,叫侄兒打開一壇從天京王府裏搶來的好酒,滿滿地斟了一大碗。都司接過碗,還未喝,先已被濃烈的酒香刺激得嗓子啞啞的。灌下一口後,連聲稱讚:“好酒,好酒!”說著說著,一碗酒已全部進了他的大肚子。
“向都司,實不相瞞,這壇酒是我的高祖在乾隆二十年埋在土裏的,至今有一百一十年了。今天是他老人家一百五十歲冥壽,我們多喝兩碗。”
蕭孚泗說話的時候,蕭本道又倒了一碗,都司二話沒說,咕嚕咕嚕地喝光了。蕭本道要再倒,都司擺了擺手:“不喝了,老子要辦公事。這樣吧,不要弟兄們動手了,你們自己打開吧!”
都司說著,便覺得有點頭暈,剛要坐下,被蕭孚泗攔腰扶住,一隻手從裏衣口袋裏摸出三根黃燦燦的金條來:“小意思,拿著吧!”
誰知那都司用手一推,說:“老子不要這個,你把那壇老酒給我吧!”
“行,酒也給,這點東西你也收下。”說著,便將金條朝都司身上硬塞。
“向開山,你這個龜孫子,鑽到哪裏去了!”一聲喝問傳來,隨即走進一個高大的漢子。
向開山睜開醉眼一看,嚇了一大跳:“苟、苟大人,卑職在這、這裏搜、搜查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