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墨?劤鏨?(2)(3 / 3)

“季高說得對!要能找到一個滌生平素最相信的,又會說話的人去說動他,他是會出山的。我了解他,他雖膽小謹慎,但也不是那種隻圖平平安安,怕冒風險的人。”江忠源說。

“能夠把滌生說動當然好,誰去當說客呢?”潘鐸問。

“我倒想起一個人。”左宗棠故意放慢語調。

“誰?”張亮基迫不及待地問。

“他是我的同鄉,目前正丁憂在家,隱居東山梓木洞……”

“哦!我知道了,你說的是我的同年郭筠仙。”江忠源打斷左宗棠的話。

“對!就是郭嵩燾。滌生與他的交往,又勝過與我和岷樵的交往。他去勸說,比我們幾個都合適。”

江忠源點頭說:“滌生朋友遍天下,最知己者莫過於二仙——筠仙和霞仙,筠仙去一定可以說動。”

左宗棠說:“還有一個重要原因。郭筠仙這人事業心極重,他想匡時濟世,但又無領袖群倫之才,隻能因人成事。他正要依靠曾國藩做一番事業,所以他會全力相勸。”

江忠源笑道:“還是季高知人論世,高出一籌,滌生和筠仙的心坎,都讓你摸到了。”

“上次請朝廷詔命曾滌生辦團練的奏折,朱批大概也快發下來了。先讓郭筠仙去勸說,再加皇上的命令,不容他曾滌生不出山。”張亮基淒然一笑。

潘鐸請張亮基好好休息一晚,便和江忠源、左宗棠一起退出臥室。當夜,左宗棠修書一封,又順便也給周夫人寫了封家信。第二天一早,便派一匹快騎送往東山去。

陳敷遊說荷葉塘,給大喪中的曾府帶來融融喜氣

郭嵩燾五年前中進士點翰林,還未散館,母親便病逝,幾個月後,父親又跟著母親去了,於是他母憂、父憂一起丁。太平軍圍長沙時,他估計馬上就會到湘陰來,遂舉家遷移東山梓木洞。在幽深的山穀裏,郭嵩燾詩酒逍遙,宛如世外神仙。這幾天好友陳敷來訪,他天天陪著陳敷談天說地,訪僧問道。陳敷字廣敷,江西新城人,比郭嵩燾大十餘歲,長得頎長清臒。陳敷治學頗雜,三教九流、天文地理,他都曾用功鑽研過;更兼精通相麵拆字、卜卦扶乩、奇門遁甲、陰陽風水,頗有點江湖術士的味道。

這天,郭嵩燾正與陳敷暢談江湖趣事,家人送來左宗棠的信。

“這真是一句老話所說的:洞中方數日,世上已千年。”郭嵩燾看完信,十分感慨地說,並隨手將信遞給陳敷,“我來梓木洞才多久,就好像與世隔絕了似的。不知季高已當上巡撫的師爺,更不知滌生已奔喪回到荷葉塘,真正是神仙好做,世人難為。”

郭嵩燾說話間,陳敷已把信瀏覽了一遍,笑著說:“左師爺請你當說客哩!”

“我和滌生相交十多年,他的為人,我最清楚。這個使命我大概完成不了。”

“也未見得。”陳敷頭靠牆壁,悠悠和和地說,“曾滌生侍郎,我雖未見過麵,但聽不少人說過,此人誌大才高,識見閎通,是當今廷臣中的鳳毛麟角。他素抱澄清寰宇之誌,現遇絕好機會,豈會放過?我看他的推辭,隻是做做樣子而已。筠仙此去,我包你馬到成功。”

“兄台隻知其一,不知其二。”郭嵩燾搖搖頭說,“曾滌生雖胸有大誌,但處事卻極為謹慎。一事當前,顧慮甚多。這樣大的事情,要說動他,頗不容易。況且他在籍守製,亦是實情。別人墨絰在身,可以戴孝辦事,官場中甚至還有隱喪不發的醜聞。但曾滌生素來拘於名節,他不會做那種惹人取笑的事。再說他一介書生,練勇帶兵,非其所長,能否有大的成效,他也不能不有所顧慮。”

陳敷笑笑:“你還記得他的那首古風麼?”

“不知你說的是哪一首?”

“曾侍郎的詩文,海內看重,每一篇出,士人爭相傳誦,我亦甚為喜愛。你是他的好友,於他的詩作自然篇篇都熟。我背幾句,你就知道了。”陳敷搖頭晃腦地吟唱,“生世不能學夔皋,裁量帝載歸甄陶。猶當下同郭與李,手提兩京還天子。三年海國困長鯨,百萬民膏喂封豕。諸公密勿既不藏,吾徒迂疏尤可恥。高嵋山下有弱士,早歲儒林慕正軌。讀史萬卷發浩歎,餘事尚須效臏起。”

“知道知道,這就是那首《戎行圖》了。”

“讀其詩,觀其人,我以為,謹慎拘名節是其外表,其實,他是一個渴望建非常之業、立非常之功、享非常之名的英雄豪傑式的人物,而不是那種規規然恂恂然的腐儒庸吏。”

郭嵩燾不禁頷首:“仁兄看人,燭幽顯微,真不愧為相人高手。”

說罷,二人一齊笑起來。過一會兒,陳敷問:“你剛才提起相人一事,我問你一句,曾侍郎是否也信此事?”

“滌生最喜相人,常以善相人自居。”

“這就好!”陳敷得意地說,“在梓木洞白吃了半個月的飯,無可為報,我陪你到湘鄉走一遭,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郭嵩燾是個極聰明的人,立即明白他的意思,連忙說:“好極了!有仁兄相助,一定會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