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你管我,我就是要答應你。”文小藝終於忍不住失控大吼,鬆開手,把臉朝他眼前一湊,行將就義似地嚷嚷:“臭小子,你不是要想親我麼,來吧,順便替我數數臉上的疙瘩數目,來看看我有多麼在乎你,為了你,我都成這副德行了。”
嘯風怔怔地端詳她的臉,發現那張臉果然不成人樣。氣鼓鼓的腮更讓她此刻看起來像隻□□。
“藝。”他終於喊出她的名字,一把摟住她,低聲道:“那就好,你的心裏有我就好。”
“我以後都是這樣子你還要我嫁給你麼?”文小藝沒有好氣地問。
“要。”他加緊了雙臂的力氣,再次肯定道:“要。”
文小藝推推他,催促道:“那走吧。”
“等等。”嘯風鬆開她,伸手在她的頭發上撥了幾下,忽劈去一掌,文小藝的頭發被切去短短的一撮,嘯風托著那束頭發滿足地笑了,挽起她的手呢喃道:“你不許反悔,與我做結發夫妻。”
反悔的那個是你才對,你的新娘又不是我。文小藝想起他在夢中做新郎官的模樣,不禁好奇他的新娘會是怎麼樣的一個人,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溫柔似水的貴族之女,還是健康嬌俏的江湖俠女呢。若是禦風,配個吃苦耐勞的比較實際,畢竟,哪個嬌滴滴的女孩願意跟他隱居一輩子啊。
想到禦風,文小藝猛然又被夢中那熊熊火焰給揪住了心,如果她夢見的都是真實的,那麼,禦風究竟會怎麼樣呢?火燒身一樣的難受令文小藝步履闌珊,她感到自己快堅持不住了。她拉住他的手,就要往原路返回,忽然間,月亮被烏雲遮擋,幾個黑黑的影子朝他們的方向由遠而近飛來。文小藝眯著眼,看了一陣,忽心驚肉跳,那些個影子不是別的,正像老爹曾經給她描述過的勾魂使者。
“嘯風,你會隱身麼?能夠藏起來麼?”文小藝推著嘯風,卻發現嘯風一動不動,似乎被定住了身體一樣。文小藝急忙擋在他的跟前,妄圖遮住勾魂使者的視線。黑色的影子到達竹林的上空,卻一分為二,一隊朝竹林裏去,另一隊則往他們而來。
兩道黑影在文小藝麵前閃來閃去,並不停留。文小藝謹慎地盯著那盤繞不去的黑影,緊張得連臉上的疙瘩都漲痛起來。不多久,黑影忽往嘯風攝去,文小藝見狀,驚得將嘯風抱住,抵死不放手。嘯風的靈魂被黑影牽扯,同時又被文小藝摟住,飄浮起又被扯落。
黑影忽然開口,聲音空恫冰冷:
―――女孩,放他去吧。你雖為更命人,卻留不得他的命。
“我不信,我看見了,我看見他成婚的日子了,況且兩三年後他還活得好好的,那是我親眼所見。”文小藝大叫。
―――此刻你若固執留他,他日這命債卻由你來更還,你可要想清楚。
“還就還,你們走吧,不要捉他,走吧,求求你們。”文小藝倔強不已,摟著嘯風絲毫不敢鬆手。
黑影盤旋了一陣,終於離開,消失在夜空中。
文小藝望著收魂使者離去的方向,忽感一陣虛脫,終於支撐不住暈倒了過去。嘯風大驚,欲抱住她,卻發現原本可接觸她的雙手此刻在幻化成輕煙狀,不一會兒便延伸至整個身體,他伸出手,想要觸摸文小藝,卻是徒勞的。
“不,不要離開你。”他驚恐叫喊,聲音仿佛細微的風聲飄散在夜空中。
不一會兒,嘯風如一陣輕煙閃逝。
雲朵飄飄,月色皎潔,大地再次鋪上一層銀紗,白花蔓延的墳墓邊,文小藝昏迷不醒,不多久,一頭巨獸跺到她的身邊,張開巨口,將她銜在口中,叼回竹林之中。
火焰的夢持續折磨著文小藝,當她在恐懼的感覺中逼迫自己睜開眼睛時,已經不知過了多少日。柔軟的棉絨被縟,舒適的枕頭,視線可望之處皆為岩石。不知為何,淚意竟湧上眼眶,親切的感覺將夢境帶來的慌恐都擊散。她的視線在搜尋石屋的主人,禦風。然後,她看見了,窗台邊,魅幻仙姿的少年,長發披散了一身,休閑而驚豔;側臉的輪廓近乎完美,臉頰的皮膚在陽光中白膩得近乎透明,仙神般的少年。此刻,他的神情極其嚴肅,右臂的袖子高高挽起,露出坑凹不平的肌膚,隻見他左手運掌,掌風在半空幻化出冰蘭透明的噬龍息,然後,在她的驚愕注視中,那隻噬龍息在他的控製下猛地咬向那條右臂,用力吸食其中的血液,不到片刻,噬龍息忽然在石桌上備好的一隻碗中吐出冰蘭的啫哩狀的物體,不一會兒,在禦風單手一揮後,噬龍息消失無蹤。
禦風隨意將手臂一包,邊端起碗走過來查看她的情況。文小藝急忙將眼睛閉好,假裝仍未醒來,然後,她聽見禦風走進廚房的聲音。待他再次出來,她便聞到了甜香。禦風將她扶靠在自己的胸懷中,在她口中灌入了不太可口的東西。想到剛才那一幕,文小藝冷不防睜開眼睛,將口中的東西吐回碗中。
“你醒了?”禦風的聲音是驚喜的,轉眼又換上了邪佞嘲諷的語氣,“被火蠅叮過,竟沒死去,你可算命不該絕?”
文小藝仰頭對上他的臉,邪魅冷然的麵孔,眼中卻是卻來不及收藏的焦慮。為什麼不是嘯風卻是他呢,為什麼嘯風要挾她時她隻想將他敲暈,而換了禦風卻心慌意亂呢,為什麼在夢中極度渴望看見他呢,為什麼聽見他嘶啞的聲音會如此安心,不知不覺便流下眼淚呢?
“你,你很疼麼?”強裝的冰冷邪魅顏輕易地在她的淚中投降,他單手輕輕擁住她,另一手又送上碗來,低哄道:“噬龍息的唾沫,極不易得,可治好你的火蠅之毒,這是最後一劑,喝完過兩天便好了。”
“為什麼被它咬?”文小藝拉過他來不及上藥的手。
“冰龍息不喝血便不會產唾沫。”他不以為意地拉下袖子,掩蓋住傷痕。
文小藝卻將其端碗之手的袖子掀高,不意外看見一道道的新鮮傷痕。她的手有些顫抖,心中的某道防線徹底瓦解,那個她一直抵抗的字眼此刻充斥了她的整個心房,撥動她每一根神經,讓她不禁淚如雨下,那便是,傾心。
“小藝?”禦風手足無措,哄也不是,抱也不是。
文小藝卻淌著眼淚,搶過他手上的碗,不管碗中物為何滋味,咕嚕咕嚕便喝個幹淨。丟開碗後側身摟住禦風,哽咽道:“我想愛你,不想離開你。”
從來沒有主動靠近過他的小藝此時竟偎依在他的懷中說著令他心跳如雷的話語,禦風一時間竟受寵若驚,絲毫說不出話來。懷中的纖細軀體從未試過如此實在,她好像不再是影子,不再是虛幻美麗的影像,無比踏實而狂喜的感覺在他的心中迸發,擴散至身體的每個角落。她是真實的,終於屬於他的,文小藝。
“我是誰?”他不確定地呢喃。
“小風,小風。”她輕輕呼喚,鼻音極濃,卻像天籟一般甜美嬌柔。
“小藝。”他也喚道。
文小藝仰起頭,對上他迷離的雙眼。
“我是小風。”他托起她的下巴,輕輕吻上那誘人的粉紅,享受著第一次得到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