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叫左右退下去,獨自坐在矮杌上在庭院中間給胤祥燒紙。紙遇到火就化了灰,風一吹飄的無影無蹤了。
燒了好一會,多了隻手往裏填紙,胤禛抬起頭,驚道:“你怎麼回來了。”但聲音裏一點聽不出情緒的波動。
伯澈穿著孝服歎道:“到底沒趕回來送十三叔一程。”
伯澈跟著胤禛到了靈位前,磕過頭,哭道:“三年前我走,叔父送我,沒想到竟是天人永隔了。”
伯澈扶著胤禛回宮,也不進養心殿,映著月光在禦花園湖邊散著。夜深了,粼粼的湖麵沒有一點聲音,樹林裏的布穀鳥和簪菊叫著。
胤禛道:“你十三叔和愫蔦的女兒來了。愫蔦帶著女兒過了一輩子,比你十三叔早走了幾天。你十三叔命苦,從小沒有了額娘,因為我帶累的困了十幾年,好不容易遇到個喜歡的人,又不得在一處,才四十四就去了。他最喜歡收藏字畫,本該做個文人墨客。你二伯臨走的時候對我說,下輩子他再也不來了,但願他們來生不要生在這紫禁城裏,隻做一隻閑雲野鶴。”
又向伯澈道:“你八叔前幾年也沒了。過去總是恨他,他真的沒了,反倒不覺得了,倒有些舍不得他。如今你十三叔一去,越來越覺得過去離自己越來越遠了。其實他也可憐,就是因為額娘身份太低,總要就太在意別人的眼色,非要出人頭地,隻是不得法。你九叔最喜歡些西洋東西,兄弟中沒有比他更會擺弄新東西的,你十四叔去西北打仗他還琢磨出一種新戰車給他送去,我把他關在西寧,他還編了種新字偷偷同家裏傳遞消息,其實他不算是什麼壞人。你皇爺爺臨死前他說他隻想叫我們把他當父親,可是他不知道,他不能隻把我們當兒子,我們也不能隻把他當父親。人一旦卷入權利中,就會忘了他是父親,是兒子,是哥哥,是弟弟。”
伯澈道:“都是命中注定的,有什麼辦法?隻是老九的門人四處散播謠言。”
胤禛道:“流言止於智者,防不住人的嘴,就這樣吧。”
回到養心殿天已經快亮了,聽到伯澈的聲音,一個穿白緞子小襖的小丫頭抱著胤禛養的萬福,迷迷糊糊的跑到伯澈跟前,叫道:“娘,你到哪去了。”
胤禛見了,驚住了。
伯澈道:“我嫁人了。”
胤禛把小家夥抱起來,喜不自禁道:“什麼人啊?”
伯澈道:“那你不要管。”想了想又道:“也是走仕途的。”
胤禛笑道:“我不管,你自己喜歡就好。”
對小丫頭道:“你叫什麼啊?”
小丫頭看了看伯澈道:“小樺。”
胤禛又是親又是抱道:“叫姥爺抱抱,可惜你姥姥見不著了。”
說的伯澈眼圈也紅紅的。
胤禛把仲樺抱到畫前道:“閨女也當娘了。”
伯澈道:“表字起了叫仲樺,名字你給起吧。”
胤禛想了想道:“咱們家不是虎就是狼,這又是一隻小狼崽。內懷虎狼之心,外飾溫恭之貌。就叫溫恭吧。”
伯澈笑道:“好啊,這樣一輩子也不怕人欺負了。”
聽得培盛幾個在一旁忍不住笑起來。
伯澈拉住仲樺的小手道:“謝謝姥爺。”
仲樺道:“謝謝姥爺。”
胤禛道:“好聽話呀,像你啊。”
伯澈道:“我小姨說,她和我小時候一模一樣。”
胤禛道:“那以後更要多抱抱她,你小時候我也不知道,一到跟前,都這麼大了,又一見,孩子都會說話了。心裏總是虧欠你。”
伯澈道:“我有什麼的。說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