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上朝,有人參允禩將畫像燒毀給福晉陪葬,大有藐視皇威,蠻抗聖躬之意。胤禛久久也不說話,起身走了。

滿朝都驚愕,平日參允禩的條款沒有不準的,此次皇上卻不做聲。

一日胤祥過來,小心道:“阿奇那好像不太好。”

胤禛批著折子道:“怎麼不好。”

胤祥道:“看守的人說每日隻是對著福晉的畫像發呆,好幾天不吃不睡的,也不蓋被,隻是蓋著福晉的那件紅鬥篷。”

胤禛道:“還真是情種啊,早知今日何必當初,這兩口子有一個是明白人也不至於今天。”

胤祥道:“皇上說的即是,隻是太監說病的不輕了。”

胤禛道:“那找太醫治啊。”

胤祥道:“太醫看了,他也不肯診脈吃藥,反正也是不行了。”

“怎麼會?”

胤祥道:“恐怕是真的不行了,他派人捎話想見見皇上。”

胤禛道:“晚上見吧。”

胤禛批著黑鬥篷進到關著允禩的牢房,見正對著床的牆麵上掛著寶婺披著紅鬥篷,頭簪玫瑰花的畫像。允禩早已經收拾停當端坐著,穿著粹白暗紋綢袍,佩著白玉雙環珮。人憔悴好些,精神卻很足。胤禛知道時日不多了。

過去道:“病成這個樣子,還擺這個虛架子。”

允禩道:“我知道皇上四哥一定會來看我。”

胤禛道:“朕是想來看看你,你有話要說。”

允禩道:“到了今天也沒什麼好說的了。皇上見我落到這步田地,想必也是龍心大悅吧。”

胤禛笑道:“你這輩子都是替別人活的,總是太在乎別人怎麼看你,自己什麼時候想過自己的活法。”

允禩笑道:“皇上說的沒錯,臣弟活了一輩子,到最後才明白過來。想來自己所想早就在身邊了,還爭什麼呢?若是能像老五老七那樣,額娘,福晉還都在身邊。可是到頭來都叫自己斷送了,最不舍的已然不在了,就算富有天下又能如何?皇上就沒有後悔過?”

胤禛道:“你想要的早就在手裏了,我想要的還一直在追,也失去了最不願意失去的。有時候也告訴自己,放下亦放下,舍得亦舍得,沒有舍如何有得。可是偏偏舍也舍了,得也得了,就是舍不得。”

允禩笑道:“我何苦,你又何苦呢?如今你做的這些事,不過是在給自己添罵名。”

胤禛道:“還是放不下虛名。朕隻想為心中所為,治心中所想。你到底不敢。”

允禩笑道:“我佩服四哥,這點我一輩子也鬥不過四哥。隻是皇阿瑪尚且顧及的事情,四哥真的能不介意嗎?我就算今日死了,到底千秋萬代後也是冤案,你自逃不掉。”

胤禛笑道:“身背惡名心中委屈,總好過身背好名,心裏發虛的好。朕做過什麼朕自知道,你做過什麼你也知道。朕這一生,無愧皇阿瑪,無愧列祖列宗,更無愧天下蒼生,更無愧於自己,所愧者不過一妻一弟罷了。”

允禩笑道:“到底是四哥,這輩子我如何贏的過你,不過我自認還不算輸的太慘。就算你不計較,後世自有人計較。這輩子我輸了,下輩子我還想再玩玩。”

胤禛笑道:“朕等著,朕自會善待弘旺,你也可安心了。”

允禩跪下道:“我替弘旺謝恩了。”

胤禛道:“你這樣,反倒叫我別扭。”

允禩笑道:“成者王侯敗者賊,想不服也不行了。”

胤禛道:“其實朕不想叫你死。”說完悄悄出去了。

允禩見他走了,爬到床上,蓋上寶婺的紅鬥篷,隻是望著牆上的畫像,這一副還是她剛過門的時候他給她畫的,她嫌他畫的不好。

允禩的眼睛漸漸模糊起來,耳邊響起剛成親時寶婺的那句話:這輩子你隻許喜歡我一個人。

第二天深夜,一陣風忽的從外麵吹進來,門開了,一個人也沒有。培盛關了門,敬上茶,小心叫了聲皇上。

胤禛知道他有事,問道:“什麼事?”

“阿奇那死了。”

“他留下什麼話沒有?”

“他說想同福晉合葬。”

胤禛放下筆,久久的道:“知道了。”

培盛退了出去,胤禛一個人到庭前,今晚的月亮是圓的。

胤禛對著月亮道:“你等著我。”

知己一人誰是,已矣,贏得誤他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