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上朝,胤禛下諭:

年羹堯居功自恃,僭越罔上,結黨不軌,貪贓忤逆,不尊臣道,如此之人不可許之“純”之一字。特革去年羹堯一切職務,貶為庶人,著揚州田文靜處看管,交九卿議罪。

聖旨一下,顯赫一時的大將軍瞬息成了俎上肉,羅列出罪名罄竹難書。

中秋節那天胤祥到養心殿,胤禛見他來了放下筆從炕上下來拉了胤祥道:“今天天氣不錯,不談國事,到雍和宮散散。”

東花園的桂花開的正盛,照舊在樹下放了桌子,胤禛胤祥兩個對麵坐著,中間留出位置來。

胤禛親自斟酒道:“還記得最後一次咱們三個人一起在這賞月看花是康熙四十五年,後來你就被皇阿瑪關起來了。我和影青說,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還能再在一起,好不容易你出來了,她卻再也回不來了。那一次竟成了決絕。”

胤祥道:“四哥,好些事過去了就是過去了,回不來了,禁不住總是這樣翻來覆去的想。影青若是有靈,她怎麼忍心你這樣。”

胤禛笑道:“想起來苦,不想更苦。到底是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打從遇見她那天起,我就不是從前的我了。我真的很想她,她每天就在我旁邊,偏偏就是再也見不到了。”

胤祥道:“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

胤禛道:“你還會想起她嗎?”

胤祥道:“怎麼會忘呢?不過想她現在一定很好,也就安心了。”

胤禛道:“她們都會安心,偏偏我們放不下心。”說著說著哭起來。

胤祥道:“四哥,不要這樣。”

胤禛哽咽道:“我好想她。”

胤祥望著天上的圓月眼淚靜靜的流下來。

當夜兄弟兩個喝了很多酒,一直到快半夜,各自被攙扶回去。

回了寢宮,疏碌從裏麵出來,培盛問道:“皇上怎麼樣了?”

疏碌道:“沒什麼,就是喝多了。這麼些年也沒見兩人喝成這樣啊。”

培盛問道:“誰在跟前伺候的,因為什麼緣由啊?”

疏碌道:“稀擾也說不知道,不過遠遠聽著又笑又哭的,誰知道是高興還是傷心,反正喝多了都是這個樣。”

培盛道:“這幾天皇上心裏煩著呢,告訴底下小心伺候,別出什麼差。”

疏碌道:“明白,您盡管放心。”

胤禛抱著影子的枕頭隻是睡,很長時間沒有這麼好好睡過一覺。夜裏夢到影青,還是當年的模樣,微微的隻是笑,胤禛要追過去,人不見了,一下子醒了過來。看看懷裏的枕頭,道:“反正我總會找你去的。”

胤禛從床上起來也不知道是什麼時辰,庭院裏靜悄悄的,月亮掛在天空,又圓又亮,胤禛佇立看了許久。回到屋裏見案上放在議政大臣議處年羹堯的奏本,他的酒早醒了,隻是頭疼的厲害,真的老了。折子太長了,字多得他看的頭暈,但是他還是覺得不夠,要他死總要轟轟烈烈的死。

當夜胤禛下諭押解年羹堯進京。

十一月年羹堯押解至京,議處其九十二款大罪:

大逆罪五,欺罔罪九,僭越罪十六,狂悖罪十三,專擅罪六,貪婪罪十八,侵蝕罪十五,忌刻罪四。

十二月胤禛賜年羹堯自裁。

年羹堯於禁所見來的是菜珽,連忙問道:“皇上要怎麼發落我?”

菜珽不答,隻是笑了一下,拿出聖旨道:“年羹堯接旨。”

年羹堯跪倒在跟前,菜珽宣道:“朕自為待你不薄,恩寵優渥,無奈你要自尋死路,天理悠悠,斷不得容你此等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人。爾之所為,雖千刀萬剮不得已恕罪,念上天之德,擢令爾自盡。爾自盡後,稍有含怨之意,則佛書所謂永墮地獄者,雖萬劫亦不能消汝罪孽也。”

年羹堯聽了癱倒在地上,菜珽道:“年大將軍,謝恩吧,沒想到也有今天吧。本來九卿議處是要把你淩遲的,皇上慈悲,給你留個全屍,你算是撿到大便宜了。”

年羹堯搖著頭道:“不會的,不會的,皇上不會這樣對我的,我對他忠心耿耿,他說過要同我做千古君臣知遇的表率,他說過他疑心誰也不會疑心我。他不會絕情絕義叫我死的!”

菜珽道:“年大人,這聖旨不是假的,您看清楚了,接旨謝恩吧。”

年羹堯往後退到:“我不接,這聖旨是假的,是你們要害死我,皇上不會這樣對我的。”

菜珽笑道:“沒想到,不可一世的年大將軍也會有今天過街老鼠的窘狀。你以往的威風那裏去了?你不是總要皇上治我的罪嗎,沒想到送你上路的會是我吧。”

年羹堯道:“你這個無恥小人,我死了你也不會有好下場。”

菜珽道:“可惜你看不見了。大將軍上路吧,別耽誤功夫,我還要回去皇上那裏複旨。”

年羹堯絕望的大叫道:“皇上不會殺我的,皇上不會殺我的。”

胤禛正在炕上批折子,培盛敬上茶去,道:“皇上,回話的說年羹堯已經自盡死了。”

胤禛停下筆,久久答應了一聲,問道:“他說什麼了嗎?”

培盛道:“菜珽說他遲遲也不肯自盡,臨死的時候還說皇上不會對他這麼絕情的”

“知道了。”胤禛拿起筆接著寫。培盛悄悄退去。

胤禛抬起頭,望著窗外的月亮道:“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