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青想到自己要好多年還會老,她還要活好多年,她不敢想。影青給女兒起名叫念真,表字叫伯澈。她相信就算她見不到他,死了,也有女兒可以把她帶回去。伯澈從生下來就比其他的孩子過於的聽話,很少要她操心。

第二天春天纖捷竟然也回來了,媺娖死後,纖捷同和臻也無複國之意,纖捷帶她在江浙一帶隱居起來。纖捷告知影青和臻已經出家,她本是要進京找她,路過家裏回來看一眼,沒想到竟然遇見她。影青把自己的事情同她說了,纖捷哭起來。見到床上的伯澈,抱起來又笑道:“有她我們就都有指望了,將來她長大了,你們也可以團聚了。”

別人是日子是向前過的,影青的日子卻是倒退的,永遠活在過去。她每天念經,不斷的翻著他寫給她的那本經書,翻著過去的書信舊物,看著伯澈睡著的樣子哭。影青唯一同外界的來往就是每日看京城下來的邸報,努力的獲取京城的情形,找尋他的消息。她一直睡在靠窗子的那張床上,不管春夏秋冬。杏花周而複始的吹落到她床頭,每次醒過來她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她總是在望著門口,希望有一天他能再找到自己。

入了秋,伯澈拉著她帶墨靈玩,影青見她給墨靈洗澡,想起他們兩個當年一起養的幾隻小狼,現在應該也老了,不知道還在不在。路旁的草都幹黃了,南來北往的車馬從路上過,牲畜脖子上帶著鈴鐺,叮鈴鈴的響著。她想起北京的城牆,他和她一起去看過落日,偶爾會有駱駝從旁邊過,也是掛著鈴鐺,叮鈴鈴的。

正想著,一對車馬遠遠的過來,一個人從車上下來,在影青跟前立主盯著看她,影青隻顧想以前的事,也不注意。那人突然叫道:“這是青表妹嗎?”

影青驚了一跳,回過頭仔細認了,叫道:“是相紳啊。”

相紳也老了很多,留起胡子,麵皮東奔西跑黑了很多,人也有些發福了。

相紳到:“咱們有十多年沒見了,妹妹可好啊。”

影青道:“還好,你呢?老掌櫃的可好?”

相紳到:“過世有快八年了,他生前還總是念道你,說不知道你現在怎麼樣了?沒想到還是在這。妹妹可有人家了,這些年還好?”

影青指著伯澈道:“有一個女兒。”說著叫伯澈過來叫人。

相紳見了伯澈道:“妹妹好福氣啊,閨女這麼俊俏,可真是像妹妹。不知妹夫是什麼人?”

影青道:“他常年在外麵做生意,在家倒少。”

相紳到:“平安就好。錢財身外物,還是一家子多在一處的好。”

影青道:“你可好,有幾個孩子了。”

相紳到:“我有三兒一女,大的十五歲了,也能幫著打理生意了,最小的小丫頭也五歲了。還是沒有一個讀書考功名的,我爹的心願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成。家裏不如以前了,倒也過得去。”

影青道:“平安就好。”

相紳到:“可不是,活了半輩子才明白,什麼也比不上家宅安寧。”

兩人有說了會話,相紳道:“我得走了,妹妹有事盡管去找我,我爹把老房子留給了我,我還是住在以前的地方。”

影青點點頭道:“你也保重。”

看著車隊漸漸遠了,影青仿佛見到了上輩子的人。當年如果沒有相紳托她去揚州府盜書,沒有馮家入獄,她這輩子恐怕也不會遇見胤禛這個人,那樣也不知道自己一輩子會是什麼樣。或許在浙江和媺娖一道被朝廷殺了,或許逃出來和纖捷一樣伺候和臻一輩子。反正她知道,她一定不會快樂。

伯澈問道:“娘,他是誰呀?”

影青道:“他是我和你父親的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