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婺也不知道要去哪,隻是想趕快離了自己的院子,看也不看,找個門就進去,別處還可,偏偏一進門見緲煙正坐在炕上和冬娥翻花繩玩。心裏更加氣惱,自己偏偏不能生養,連個女兒也養不出來,回頭就往外闖。杏奴剛跟進來,和她迎頭撞上,嘩啦一聲湯碗掉到地上,灑了一地瓷片湯水。
寶婺喊道:“我死了也就稱了你們的心了!”
緲煙和杏奴連忙追出去,寶婺不許她們跟來,又進了一間屋,鎖了門撲到炕上哭。
眾人連忙報到胤禩那裏,胤禩匆匆忙忙跑到窗前,敲著窗戶道:“怎麼了?又置什麼氣?”
隻聽寶婺在裏麵喊道:“你少管我,我死了,也都稱心如意了。”
胤禩想到她大概剛才見到自己同杏蕊弘旺在一處生氣,叫人砸開門,一個人進去道:“何苦呢?我知道你不自在,這是弘旺找我來了,她找孩子找進來,你又何必自尋煩惱。”
寶婺撲在炕上哭道:“我自尋煩惱,我可不是為了你無端尋了多少苦惱。反正隻要我沒給你生個孩子,就是萬事不如人了!”
胤禩急道:“我什麼時候怪你沒生孩子了,是你自己總是放在嘴上。弘旺和他額娘不一樣,咱們對他好,他長大成人,我們也是個依靠。”
寶婺罵道:“我幾時說弘旺不好了,成天好像我不許你見他一樣,還要偷偷摸摸趁著我出去的空當才能和親爹見一麵,我可真是罪孽深重啊。”
胤禩急道:“誰說你罪孽深重了?就是你心思重。如今外麵已經夠操心的了,你還自己沒事找氣惱,這怎麼好。”
寶婺道:“我死了,外麵也好些。你皇阿瑪天天罵你受製於妻,我潑悍好妒,我死了,把杏蕊扶正,他老人家就樂嗬了,外麵的事也了了。”
胤禩氣急道:“你這是要我死嗎?”
寶婺倏的起來,下地把胤禩推出門外道:“我死我的事,誰也別想管我。”
胤禩見她在氣頭上,也隻好先回去,一夜和衣在床上一躺,想到自己如今在外處處受難,朝不保夕;在內又家無寧日,整日窮吵惡鬥,細品人世索然無味,倒不如也去了的好。
這日胤禛從宮裏回來,一直沒有吃東西,隻是處置康熙交代的事,不知不覺天已經黑了。現在康熙老了,交到他手裏的事越來越多,他再也不能像從前一樣可以關在家裏躲清閑。
他如今總是嫌白天太長,進了夜又嫌夜太長,可是又不肯早睡,剛醒的感覺最難受。胤禛翻著賬簿睡著了,半夜裏一下子驚醒過來,竹葉刷刷的響,書頁被風吹的嘩嘩的翻,可是還是他一個人。
這樣的重複已經不知道有多少次,理智告訴他影青是不會在人世間了,可是自從遇見她,在她的身上,他的理智從來是抽走的。他總是希望在某一天的晚上,她還能像當初一樣出現在他麵前,還是那一抹青色,靜靜的,隻是靜靜的看著他。他已經不像剛剛離開她的時候,每天隻是逃避,就想胤礽當年一樣。現在他隻是一天一年靜靜的過著,任由時光磋磨著他,感情從他的生命中抽走,無喜亦無悲,剩下的隻有讓他自己都恐怖的冷靜。
胤禛朦朧的環顧著眼前的一切,過了五六年,東花園的一草一木一切都沒有變,隻是少了一個人,一切就都陌生起來。他走到庭中望著那一輪圓月,就和當年那一天的一樣圓,她要他答應她,如果她先走了,他也要好好的活著,她死了變做鬼也會和他在一起。
他清晰的記得她當時的樣子,月光下她的眼睛亮亮的,很美,就像夢一場。胤禛總是記著她的這句話,或許她的魂真的一直伴著自己。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