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妻子一再催周曲把羊群趕快一點,不然達吉阿奶就會著急的。一到冬窩子,他倆卸完牛馱後,就有收拾家務、放羊等好多事情要做,可這些事情全由妻子一人承攬了下來,她打發周曲快去幫達吉搬家,誰知周曲走後就出了起火的事情。起火後,開始妻子忙於屋內雜活,沒有發現火情,等發現時火勢已經逼到了自家的草場。她想和周曲聯係,可她現在還不會使用手機,想叫人幫助撲火也是無人可叫。眼看火勢就要燃到自家的房屋,而一旦燃著了房屋和附近的草場,房屋、財物和牛羊全都保不住了,一個人也就無能為力。她靈機一動,迅速把剛剛放出的牛羊收回圈中,再用水桶把一桶桶泉水潑灑到房屋四周的幹草地裏,這樣才保住了自家的房屋、財物和牲畜。等周曲趕到冬窩子時,妻子已累癱在家門口的草地裏,若不是周曲匆匆趕到,生命也有危險。這樣的好兒子和好妻子打著火把難找啊。
周曲在監獄長的耐心說服下如期出獄了。
出獄這天,前來接他的人很多。妻子、兒子和眾鄉親們,就連因他致災的達吉和索果等人也前來看他。鄉親們表示隻要有政府和大家的幫助,眼前受災群眾的困難很快就會克服過去,周曲不必擔心。達吉阿奶流著眼淚說你是為了幫我搬家才發生的火災,哪有向我賠償的道理。索果也說你家的草場也受了重災,就不要說賠償的話了。周曲為鄉親們能理解他原諒他的這份情意十分感激,表示這一生要努力報答。
政府和鄉親們又一次為受災戶送來了飼草飼料,第二天一大早洛加就去達吉家幫忙,他幫助梅朵騰出兩間空屋,一間裏堆放粗草料,一間裏碼好精飼料,又修補好門窗,關嚴鎖牢,才放心地回家。周曲知道,比洛加小兩歲的梅朵還沒上完初中姐姐就遠嫁了,梅朵不忍心媽媽一個人在家裏勞動,就輟學回家了,為此洛加傷心了好長一段時間。現在洛加幫她們,一來她家缺乏幹重活的勞力,二來他們原本就是一對青梅竹馬的好夥伴。
第三天吃過早飯,洛加又要去索果家幫忙,周曲突然發現在今年的寒假裏洛加沒有參加輔導。為了考取好的學校,洛加每年都在假期裏參加輔導。兒子怎麼不提上學的事呢,給人家幫忙是對的,可不能誤了上學呀。
“洛加呀,前天你來接阿爸,阿爸非常高興,昨天你幫達吉阿奶家幹點重活也是應該的,可今天你為什麼又不去上學了呢?”周曲疑惑地說。
“阿爸啦,我已經想好了,我不再上學了。”洛加說。
“為什麼呢?”周曲感到很意外。
“家裏出了這樣的大事,我還有心思上學嗎,我應該為梅朵一家和鄉親們做點實事才對呀。”洛加認真地說。
“你不是曾說過要考個重點大學,將來當個國家幹部嗎?”阿爸說。
“現在想當幹部的人越來越多,可崗位又十分有限,我何必要湊那份熱鬧呢。我當幹部的希望就留給哪些比我更優秀、而在家裏又無事可幹的學生吧。”兒子說。
這時候卓瑪聽到他們的談話也走了過來:“對了,你出事後為了不影響兒子的學業我當時沒有告訴他家裏發生的事情,在十天前他從別人那裏知道這件事以後急忙回家幫忙,他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後我也拿不定主意,隻是你這兩天剛剛出獄,我知道你現在心裏很亂,還沒有和你商量。”說完看著男人的臉色。
“你拿不定主意就不是默認了嗎,兒子的想法是有道理的,我是個對鄉親們欠了債的人,既然兒子有意要為鄉親們做點事情,我還能提出什麼意見呢。唉……”周曲重重地歎了口氣,再也沒有言語。
不久,在藏曆新年的一天,周曲家來了一位穿著簇新袈裟的貴客,客人拿著重金厚禮來看望周曲一家,這個客人不是別人,正是多年前來他家念經,看上洛加的那位拉郎寺的年輕喇嘛。他現在已經五十多歲,是被稱為格西的相當於博士學位的高僧了。他今天來,一方麵是看望和安慰周曲,另方麵也是來聽聽他們對兒子送不送寺院的想法。他快要老了,需要培養一位高徒繼承自己的學業。
“周曲啦,這次失火後你也受委屈了。”高僧關切地說。
“唉,我算什麼委屈,由於我的過失,造成了他人多大的經濟損失呀。”周曲自責地說。
“這些損失有政府的救濟、鄉親們的幫助還可以彌補一些,可你一火還燒掉了無數個鮮活的生命,這才是真正的罪孽呀。”高僧說。
“是呀,是呀,我現在想的更多的就是這件事,可法院不讓我坐更長時間的牢獄,我能拿什麼贖回這些罪孽呀。”周曲說。
“你也犯糊塗了,如果蹲一輩子監獄就能贖回這些罪孽嗎?”高僧說。
“那你說我該怎麼辦呢?”周曲顯得很無奈。
“辦法是有的,就看你願不願意。”高僧說。
“格西啦,有什麼辦法您就直說吧,我有什麼不願意的。”周曲急切而又誠懇地說。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的兒子已經十八歲了吧,你還記得十三年前說的讓他到十八歲就考慮進不進寺院的事吧。要是你兒子進了寺院,就可以贖清你的一切罪孽。”高僧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