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越下越大的飛雪中不約而同的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一場雪後,也許就會雲散天晴。

入夜,雪漸漸停止,地上白茫茫的一片,一輛馬車駛入皇門,守門的侍衛在看到車內亮出的腰牌後紛紛尊畏的讓開,大門一道道的打開又合起,直至最後一道皇門,七重宮殿巍峨聳立,台階延伸,在黑暗中仿佛一道遙不可及的天梯。

一名穿著品級不低的公公已經掌燈立在車前,躬身請馬車裏的人下來,蕭長珩跳下馬車,也恭敬應了一句,“有勞了。”

一抬頭正撞上一雙與他極為相似的黑眸,卻更是幽深的好似不見深底,男子身著廣袖玄服,衣襟和袖口皆用金線繡著騰雲祥紋,腰間紮條紋龍的長帶,烏發束起以鑲碧鎏金的冠固定住,層層疊疊中端的是意氣風發,高不可攀的威儀。

“聖上親自迎接,臣下實在惶恐。”

站著的人笑了笑,“這裏隻有你我兄弟二人,不必拘謹。”

內侍看了一眼周圍,寒風冷冽刮得身子冷,側身提醒道,“還請皇上與小侯爺到內殿敘話。”

掌燈的在前行走,兩人快著步子隨著身後,大殿燈火通明,已經備好了酒水和佳肴,殿內隻剩下兄弟二人。

“朕與魏先生已經謀劃好,丞相近日會在他的鼓動下調動軍隊逼宮於朕,朕已經調了劉璿的大軍守在近郊掩藏,到時丞相亂黨一破皇門,就猶如甕中之鱉,在劫難逃。韋太後定會受到牽連,朕打算先將其軟禁,再慢慢折磨,替先皇和母妃報仇。”

“你在外漂泊,隱忍多年,朕終於能光明正大的昭告天下恢複你親王的身份。”那人坐於上麵桌案,燈火搖曳下看不清神色。

蕭長珩聽完連忙推拒,“皇兄萬萬不可。臣弟不敢邀功,也無心在朝廷為政,隻願助皇兄一臂之力。等事成之後,我想攜妻子過閑雲野鶴的生活。”

後者聞言哈哈一笑,“也罷,你既然喜歡這樣的生活,皇兄也不勉強你留下。”他舉起杯盞,蕭長珩也隨之舉起。

“朕先幹為敬,皇兄在此謝過皇弟。”他一飲而盡,眸中染上一層淡淡的歉意,但一瞬而逝,又恢複了清明的堅毅與威儀。

蕭長珩也飲過杯盞,長袖掩蓋下一片明了,皇權向來複雜與血腥,重寧怕是不喜,他也不喜這種生活,久留京城,他手中的財權隻怕會引起大哥的猜忌,他並不想看到如此一幕,淡淡而笑,確實那些權錢不過是過眼雲煙,既然已找到摯愛,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才是他所求。

元月初六,吉日,門庭冷清了一陣的鍾府張燈結彩,絨麵的紅燈籠上貼著碩大的喜字兒,煞是喜慶。話說回來,鍾芙和賀雲戟這對兒吵吵鬧鬧到今兒終於修成正果,宛城的百姓看得還蠻有樂子的,這不一大早的就有人過來圍觀。

穿著大紅吉服,騎在高頭大馬上的賀雲戟姍姍來遲,瞥見被喜婆攙扶出來的鳳冠霞帔的女子臉上閃過一抹微妙神色,隻是一瞬又隱了去,堪堪上前,小心挑了門簾,讓新娘子上了轎子,一行人吹吹打打從鍾府門前離開了去。

人群中重寧遠遠瞧著這一幕,想到前些時日在街上偶遇賀雲戟,後者又死纏爛打借她來懷念鍾寧的模樣,雖說二人成婚有自己的促成,可真瞧見仍是覺得惡心。

“三小姐,現在怎麼做?”見重寧發愣,身旁有人提醒道,正是從京城回來不久的風伯,麵上神色焦急。

重寧回神,周邊人群散去,鍾府的小廝順勢關上了大門,隻道了一字,“等。”

距離收到蕭長珩的上一封信已是半月以前,重寧怕出什麼意外,一人在宛城幹著急,便作了等鍾芙大婚當日趁亂救出爹和三姨娘再上京城的打算,風伯更是憂心三姨娘的身孕,能拖到今日已是克製至極。

賀國公府,新人完成儀式,折騰完已近傍晚,賀群興開了宴席,一時間觥籌交錯,好不熱鬧。賀雲戟讓人拉著一杯杯的灌酒,起先還有人給勸著,隻是那人沒勸多久就讓賀雲戟一把搙開了,喝上癮似的與人拚起酒來。

外頭的熱鬧久久不散,一直持續到戌時末,坐在床榻上的鍾芙最後一點耐心耗盡,自行動手掀了紅巾,不顧婆子喊著的不合規矩將候著的一幹人等都趕了出去,隨後坐在了如意桌旁,剝起了堅果,一下一下頗為用力,就好像手裏的花生是那遲遲未歸的人兒般。

未過多久,門外傳來聲響,有婆子通報賀少爺醉酒,怕打擾新婚娘子休息便宿在書房了。

房裏,鍾芙捏碎了手裏的花生殼,她豈會不知這話裏的真意,恐怕是修飾得好聽罷,賀雲戟如今看不上自己,不願與自己同房,卻仍想著從鍾家撈好處,隻是最終誰撈著好處就不一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