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現在,蚊子決定辭職,這是什麼意思?員工辭職跳槽,這在大郝算不了什麼,但蚊子不應該,他在大郝已經幹了六年,幾乎經曆了大郝從弱小到強大的全部過程,他對大郝的感情,應該不下於郝氏兄妹,他目前的薪水,也是五個設計室主管裏最高的一個——很顯然,他的離去,跟工作本身沒有任何關係。他是以此向郝青藍傳遞一個信息,他無法說出口的信息,一個絕望的、認命的信息:他要離開郝青藍了,他要結束這場孤獨的愛情長跑了。
郝青藍當然不是冷血的,連兄弟一樣忠貞的蚊子都要離去了,她知道自己將要失去的是什麼,這是命運在給她什麼暗示嗎?是她這一次在王宣身上太縱容自己了嗎?這樣下去,這一生到最後會剩下什麼呢?
不過,以她的個性以及這麼些年來與蚊子之間的關係定勢,她自然不可能去開口挽留;而且,她能有什麼充足的理由去挽留呢?倆人中間,是她欠蚊子的,一個欠債的能向債主去要求什麼呢?
在辭呈隨附的推薦信上,郝青藍看到了王宣的名字,頭一次,她對王宣這兩個字產生了柔情以外的感覺。郝青藍知道,就是因為這個名字,她失去了蚊子——人們常說“有失必有得”,但是,她失去了蚊子,又真的得到了王宣嗎?
郝青藍把辭呈轉給了大哥郝青白。這是程序,她就按照程序走吧。除此以外,她還能幹什麼呢?
3
人力資源部也把報告轉給了郝青白,郝青白把轉上來的兩份報告跟蚊子給自己的那份一起放在桌上,都是word文檔,三份報告當然一模一樣,但郝青白看了很久,每份都看了一遍。
從這三份一模一樣的辭呈裏,他看到了另一個男人的血,從淚裏流出來的血,像淚一樣透明的血。男人在什麼情況下才會流出這樣的血呢?自己是一例:有愛人卻沒有能力去愛;蚊子也是一例:有愛人卻沒有機會去愛;還有一種,是有愛人卻沒有權利去愛,如果,姚一紅最後跟她的丈夫離婚的話,估計,那位做丈夫的就屬於這一類吧。
郝青白在心裏悲憫地笑起來,好像代表了所有曾經流血、正在流血以及將要流血的男人似的。但是又能怎麼樣呢,男人能拿女人們怎麼樣呢?女人們又能拿男人們怎麼樣呢?他們,她們,都是無能為力的,都是弱者,隻要愛了,那就是弱者。
郝青白想了想,決定等兩天再做決定,再給蚊子一個答複。因為,兩天之後,他將會見到郝青藍現在的這個小戀人。郝青白似乎還存在著一些幻想,萬一,在兩天後的見麵上,他會發現那男孩一個致命的缺陷,然後,說服郝青藍……這樣,蚊子就還有機會……
郝青白放下蚊子的辭呈,拿起一份畫報,畫報的封底,是王宣的照片。這照片,郝青白看過很多次了,他知道,青藍跟這個男孩子實際上已是生米煮成熟飯了,他們的將來,根本不取決於自己的任何印象或意見,更何況,照片上的王宣半閉著眼睛,他看不到他的心靈窗戶——當然,郝青白完全可以從人力資源部要來關於王宣的全部資料,但是不,他還是壓製住這份好奇心,他要保留一個完全空白的頭腦,以得出一個最客觀的判斷,為了小妹青藍,有這個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