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所窄小的屋子裏隻有後牆的上方開有一扇不大的小窗,窗口布著一根根粗粗的鐵條,被鐵條割裂開的幾縷微光從外麵擠進屋內,依倭在斑駁的牆上。空蕩蕩的房間裏隻有一張光溜溜的木床板,空氣裏散發著一股夏日的黴潮氣味。
季文昌知道這裏不是哥倫比亞那間他曾棲身的小破屋,但有許多想象的地方,尤其是夏日中散發出來的黴潮氣味。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穿著的那套淺灰色的西裝,他的裝束與這裏的環境極不協調,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他脫去西裝上衣在硬梆梆的床板上坐下。對麵的牆上橫七豎八地刻寫著許多汙穢不堪的文字,還有一幅頗見功力的淫畫。在東京出入境管理局衛生間的牆上他見過這類的圖文,凡有這種圖文的地方都是不滿情緒的宣泄場。一種被人囚禁於廁所的感覺使他感到頹喪,他用雙手墊在腦後順著木板床躺下,他需要時間來清理一下雜亂無章的思緒……
離開東京經過長時間的飛行終於達到了南美的哥倫比亞,下了飛機確實有個黑黑瘦瘦的當地人前來接站。那人的身體看上去瘦而不弱,黑紅的膚色,臉上始終堆著笑,他幫季文昌將行李裝上一輛破爛不堪的客貨兩用車,拉著季文昌開離飛機場。路麵的狀況越來越差,經過兩個多小時的顛簸,汽車來到一個偏僻的小鎮,在一棟像那輛車一樣破爛不堪的房前停下。那人把季文昌的行李卸下,指著房門哇哇啦啦地說了一陣,然後獨自上了車,依然滿臉堆笑地衝季文昌擺擺手,揚起一片塵埃遠去。
季文昌上前敲敲門,裏麵有人回應。季文昌推門進屋時聞到一股強烈的劣質煙草和黴潮混雜的氣味,屋裏人見來了陌生人,不約而同地圍過來,充滿敵意的目光全都落在了季文昌身上。
“嗬,又給咱送財神來啦。”小胖子咧著嘴說。
“把住門,別讓他跑了。”有人喊了嗓子。
“讓他跑他也跑不了,準了剛來的。”小胖子滿不在乎地說。
季文昌覺得這裏的氣氛不對頭,便主動客氣地說:“我叫季文昌,初次見麵,還請各位兄弟多多關照。”
“是從日本來的吧,滿嘴他媽的鬼子味。”黃臉刻薄地說。
“有銀子嗎?”滿臉胡薦的髒漢用一根木棍挑著季文昌的口袋。
“我剛來哪有什麼錢,等有了錢我一定請客。”
“傻帽兒!在這裏打半年工也掙不到東京一個月的錢。”黃臉罵道,“快把錢拿出來吧,不然別怪我們不客氣。知道嗎,這裏實行共產主義。”
幾人見季文昌遲遲不動,紛紛拿出家夥。季文昌知道自己已陷入困境,怎麼也逃不出他們的手掌,隻好掏出身上帶的盤纏交給了髒漢。髒漢接過錢使了個眼色,幾人收起家夥回到各自的位置。
小胖子收起彈簧刀,不無歉意地說:“生活所迫沒有辦法,凡是到這兒來的都得服從這裏的規矩。”小伴子指著一張空床說:“那兒是你的地方。看你臉上那點褶子,肯定睡過大炕,是老三屆的吧?”
季文昌剛被這夥惡人洗劫哪有心思閑聊,便胡亂嗯了聲。
小胖子看出季文昌情緒不好,寬慰地說:“能出國就算不錯啦,我二哥都插了十來年隊了還沒回城呢。我說,你怎麼放著那麼好的日本不呆,非跑到這個鬼地方來?”
黃臉說:“準是讓人販子給騙了。”
“花了不少錢吧?”小胖子問。
季文昌咧咧嘴角沒有回答。
“在這兒沒錢可不行,辦他媽什麼事也辦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