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都是張蘭的哥哥張軍告訴馬良的。張軍說,現在幹旱,那條河已經半幹了。等河幹了,他便去找找妹妹的屍骨,說不定就埋在淤泥裏。馬良聽了便決定在村裏再待一段時間,與張軍一起尋找張蘭的屍骨。

河幹枯得很快。不到一個星期,就變成半米來長的細流,縮在河心裏往下遊流動。村民驚奇地發現,河裏原來藏有幾個大圓坑。河幹了,那些大圓坑便現了出來。約一百五十厘米深,直徑十米,一個連著一個。馬良跟張軍前去查看,都覺得有說不出的詭異。他們沿著大坑走著,發現在地勢稍微高的一處有一堆破磚碎瓦。這些破磚碎瓦堆得很高,從窪地一側量去,大致也有兩米。張軍圍著轉了一圈,便叫了起來:“瞧,這裏有個缺口。”

倆人把缺口旁邊淤泥清理掉,缺口慢慢變大。張軍說:“好像是個洞門,大半埋在下麵了。先回去叫上幾個人,帶上工具來。”

兩人很快叫來了七八個年輕小夥,順著缺口往下挖。泥很厚,還好人手多。挖一會兒,拱形的洞口漸漸露出來。“進去看看嗎?”有人問。馬良用手電筒往裏照了照,感覺黑幽幽的。馬良一咬牙說:“進!”

大夥手裏都握著工具,小心翼翼挪動腳步。大約前進了五六米的距離,空間豁然開闊。掏出手電筒探看四周,發現洞是方形的,大概一百多平方米。裏麵空空的,很壓抑。“不會塌吧?”有人問,聲音在這地下空間顯得很洪亮。幾個人便有點慌亂了。馬良說:“在河裏泡了多少年了都沒塌,要塌早塌了。”

馬良邊說邊把手電往前照了照,不禁倒吸了口冷氣。大夥趕緊把手中電筒跟著照去,隻見一個真人大小的塑像立在洞的盡頭,下方散落幾具白森森的屍骨,大半被陷在泥裏,露著骷髏頭。幾個最先看到骷髏的,“嗷”一聲怪叫便衝出去了。

但馬良沒跑,他徑直走到塑像前。眼前倏地晃過張蘭那張溫柔而清秀的臉,心裏的火騰騰地燃燒起來。是它嗎?是它害死張蘭的嗎?

他細細打量這塑像,是個女性,麵部很精致,沒有腳,本應長腳的地方卻伸出兩隻手來。它有四隻手!呈暗紅色,右手手臂處竟留有三個指頭大的洞。馬良心中一抖:是它!就是它!馬良端起手中的彎刀,狠狠地向它劈去。這時張軍一把抱住了他,說:“先別忙著收拾它,還不知道這是個什麼東西。先找個懂事的問問。”

馬良哪肯聽,上前一刀便劈在它的右手上。那手竟然很硬,刀砍在上麵隻砍出個小缺口。這時洞外的小夥子們聽到動靜,湧進幾個膽大的,七手八腳地把馬良拖出去了。

神婆是村裏的長輩托人從別處請來的。開始她不肯來,嫌地方遠。後來提到洞裏塑像後,她又改口說來了。神婆是個上了年紀的老太太,滿臉皺紋,動作卻很精幹。她讓村民們在洞裏點上火把,裏頭瞬間亮通通的。

神婆一見到這塑像後,便驚叫起來:“這是水妖啊!”村民們不知道水妖為何物。神婆又說了,“這東西原本是被人供奉的神,久被擱在這裏,泡久了成精了,專吸人氣哩。先把這些人骨抬出去,趕緊炸了去。不然來年水漲了,它又來作害了。”

村民們小心地把一具具屍骨從泥裏摳出來。摳出第四具的時候,張軍突然哭了,說:“這是我妹妹。”村民們半信半疑,問,你咋知道?張軍說:“這上麵有她戴的鐲子。那是代代相傳的,不會有錯。”

馬良湊上前一看,那手腕骨上果然套著個玉鐲子,碧綠碧綠的。他喃喃地說:“是張蘭。”於是也跟著哭了。

洞當天下午就被炸了。洞土塌下來,陷成個大坑。

自打這天起,河裏果然安靜了,失足落水的事幾乎再沒發生過。至於這水妖是何人何時所造,卻無人知曉。

選自《新聊齋》201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