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想要把自己從周圍的環境中抽出來,撇得幹幹淨淨,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你以為從一個環境中出來,到了另一個環境,就徹底同過去決裂了。可漸漸地,你會發現,這個人是你七扭八拐的親戚;那個人同你的一個朋友的朋友關係異常;還有一個人的家人和你過去的同事是同學……諸如此類,你就會發現,你現在的這個環境和過去的那個環境有著錯綜複雜的關係。即使你是一個默默無聞的人,即使你偏居一隅,你也不可能同周圍的一切沒有關係,也不會一個人都不知道你。由此,你知道,每一個人,隻要他來到世上,就會有這樣那樣的關係。血緣關係,同學關係,同事關係,朋友關係,等等。關係越扯越圓,你就是那個圓心。或者說,這是你個人的磁場,你就是磁核。隨著你的磁場的運動,你磁場的人圍繞著你在不斷變化。又由於大磁場的運動,你個人的磁場也在不斷發生著變化。有時,你煩了,想離開,於是你一個人去旅遊。不想,在異地他鄉,又碰到了一個你認識的人。這個世界,這個地方,是大還是小?若說小,有些人一旦分開,即使近在咫尺,也難再相見;若說大,一轉身就能碰到一個和你有著或遠或近關係的人。這個世界人多還是人少?現在流行說人和人相遇是緣分,既是緣,那麼就是注定相遇,注定有著這樣那樣的關係。一個人從出生到死亡的路上,他周圍的人和事注定是在那裏的,套用倉央嘉措的一首詩,你見或不見,他都在那裏。既然在那裏,就會有故事發生。大故事,小故事,簡單的故事,複雜的故事……如此說來,恩怨情仇,也是注定的,是人力不可能扭轉的,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的。和你沒有情愛的人,無論你用了多少感情,都不會有結果。注定和你有仇的人,你是躲不掉的。你和誰有肉體關係,做幾次愛,都是注定的,想多一次或少一次,也是不可能的。和一個人怎樣的相遇,怎樣的結束,都是注定的。即使你想嚐試有千萬種相遇和千萬種結束,都沒有用。時間這個法官,隻給一次相遇和結束的機會。這樣想來,人生是很有意思的。出生和死亡是必須的,每個人的出生和死亡也是一樣的。區別的是,出生和死亡之間,每個人的生活狀態是不一樣的。這就好比一位畫家,他可以用筆和畫布畫出千萬種畫。也如一位作家,他可以用字詞任意恣肆地書寫每一種人生。馬注(清)的《清真指南》中有一段話,“文章不即才士,而不離才士,非才士自無文章;丹青不即畫工,而不離畫工,非畫工自無丹青。”此話的確值得深思。有人一語中的地形容你,直接看到事情的結果。她看穿了你的思維。事情的過程可以推理出千萬種,結果卻是必然的。人看不到結果,就會有這樣那樣的企圖,有這樣那樣的想法,進而延伸了這樣那樣的經曆。比如,你不知道的相遇,遇到了一個人,然後你戀上了他。你對他有千萬般的思念,希望最終能有個什麼結果,當然是一種很浪漫的結果。雖然你心裏很清楚,那結果是虛無縹緲的,但潛意識裏還是希望能有逆轉。事實是,結局是注定的。於是,你退而求其次,安心去享受帶給你痛並幸福的過程。偶爾的,你會去假想結果以前的過程,娛樂一下自己。如此,生活就是一個娛樂的過程,消遣的過程。消遣的是時間。時間是一個舞台,人人都在屬於自己的時間上表演。觀眾有沒有呢?有,又似乎沒有。再一靜心地想,有!觀眾、導演、編劇集於一身,隻是人看不見而已。編劇有意讓在這個舞台上出場的人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試著想象一下,或者畫一張圖,以一個人為基本點,往上是父母,再往上是父親的父母,母親的父母,以此類推,往上追溯,會發現,這是一個倒三角形。也就是說,一個個體生命這個果的結成,是有很多血因組成。再畫一張圖,仍以一個人為基本點,往下延伸,一個人生育了三個孩子,這三個孩子又分別生育了三個孩子,繼續延伸,會發現,這是一個正三角形。也就是說,一個個體生命可以繁衍出一個無限大的群體。不是有句口頭禪麼,“五百年前是一家”。這裏還沒有算上婚姻關係和血親關係。由此可以看出,看似毫無關聯的人,其實早就注定是有關係的。你想逃避,逃避的隻是一個看得見的實體,而那些看不見的,是根本不可能逃避的。比如,時間是你無法逃避的。你想離開時間的軌道,不受時間約束,像風一樣來去無蹤,就像電影《時間旅人的妻子》中的主人公,在時間的軌道中來回遊走,可他終究逃脫不了死亡的命運。死亡是什麼?死亡是個體生命時間的結束。人們總是要說,時間可以改變一切,總是要用滄海桑田來形容世事的變化。其實不然,世事並沒有變化,變化的是人。在滄海的時間點上,它就是滄海;在桑田的時間點上,它就是桑田。人亦如此。在幼年的時間點上,他就是幼年;在中年的時間點上,他就是中年;在老年的時間點上,他就是老年。人之所以發出這樣的感慨,是人沿著時間的軌道縱向看事情,是因為人被時間牢牢地吸附在軌道上。跳不出來,就不可能登高望遠,更不可能鳥瞰世界,這就演繹了曲折人生。人不知道明天會怎樣,後天會怎樣,便以個體為中心,放大自己。跌入低穀,籲嗟哀歎;站在高峰,春風得意;情感失落,愁腸百結;佳侶愛眷,纏綿繾倦。大膽的想象一下,一個人從嬰兒到耄耋,然後原路返回,從耄耋到嬰兒,他就會發現,所有的事情都好端端地擺在那裏。當然了,人不可能未卜先知,知道自己生活中的每一個細節。如果那樣,生活就失去了樂趣,未知的樂趣。這樣想來,生活中的酸甜苦辣,悲歡離合,都是生活賜予的。無論什麼樣的生活,人都得接受。隻是,人畢竟是凡人,看不透這一點,總要問自己活著的意義,總以為凡事都是有規則的,有結果的。可事實是,這個世界最大的規則就是無規則,最大的結果就是無結果,生活的過程就是最大的意義。固然,有很多的東西,人沒法得到。比如,情愛。這也是別人不能理解你有吃有穿有房住有網上有書看還空虛的原因,恰恰你在這件事上不能隨方就圓。你喜歡的人家沒想法,喜歡你的你又沒有感覺,性伴侶就像嚼沒有味道的水果,不要也罷。就這樣隨著時光的流逝,情愛也成了奢望。之所以沒有說絕望,是因為心裏還存著一絲幻想。不到最後一刻,是不會放棄的。就如李繼宗那首詩《你不來,我不敢老去》中的幾句,“我之所以說你不來,我不敢老去\是沒人的時候]我非常渺茫地希望\你也在這麼想。”人便在這樣的幻想中生活,隻是人並不自知。《清真指南》中有一句話,“乾坤一客店爾,塵世即其棧道。”換句話說,人一直生活在一種虛幻中。或許,人感覺到了,便孜孜以求真實的東西。什麼是真實?過去了的是真實?因為它無法更改。現在的每時每刻,都毫無疑問地成為過去,但是過去又是抓不住的。現在是真實的,現在卻稍縱即逝。人知道自身的短暫,想要在有限的時間裏嚐試各種人生。最近有一部電影《私人定製》,講的是一個公司根據客戶的要求,讓其體驗不同的人生。由此,你想到了演員。演員在戲裏飾演各種各樣的角色。可不可以這樣說,演員在他們的時間段裏穿越各種的時空和人生。其實每個人都是一樣的,不是有句話麼,“人生如夢,夢如人生”,黃粱一夢,南柯一夢即是對此的注解。人在白天生活在一種境界中,夜晚生活在另一種境界中。莊子夢見自己變成了一隻蝴蝶,就認為自己是蝴蝶,醒來後又覺得自己是莊周。是莊是蝶?他自己也說不清楚。你夢到自己死去,心有不甘又毫無辦法,隻得悲切切的去往清真寺,接受洗水,還要將自己的肉身退去。你恐懼害怕,戰戰兢兢地接受這樣的蛻變。因為你本性善良,蛻變的過程並不十分痛苦。這裏,你見到了外祖母,她給你講了一個故事,目的是要讓你知道,堯舜千善,亦有一惡;紂桀千惡,亦有一善。你看到,陸陸續續又有許多人被送到這裏。驚醒之後,定下心神,感慨萬千。整日裏患得患失,總為著未到的將來盤算;總為著失去的耿耿於懷;總為著沒有的戚戚哀哀。可曾想過,無常一到,連得到的都沒有了。你輾轉反側,再難入眠。一直以來,總在為自己設計一個目標,一個方向,把自己困在了目標和方向中。高興是因為目標和方向,失落也是因為目標和方向。哪裏知道,人生根本就沒有目標和方向,人一直在漂著,在個體的時間軌道上漂著。正如卡夫卡寫的小說《獵人格拉庫斯》,獵人並不清楚自己是生還是死,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去往哪裏,隻是在漂著。想來,人生就是一場漂泊。既是漂泊,哪來的根?自己連自己是誰都不清楚,怎麼去尋根?所謂的葉落歸根,隻是人在尋找自我的精神安慰。人在生存問題解決後,就開始要有歸屬感。以為有了歸屬,心裏就踏實了,就安全了。可是,人生無常難定,安全又從何談起?為了得到安全,得到真實,就要尋找和自己有關的人和事,以他們做參照物。可是又忘了,他們之於我們,隻是一種象征關係。我們內在的核他們根本替代不了。《清真指南》中說,“自其外者而觀之,則天地為大世界,而人居其中;自其內者而言之,則人為大世界,而天地居其中。”希爾維亞·普拉斯(美)的一首詩《瘋丫頭的情歌》中說,“我合上眼眸,世界倒地死去;我抬起眼簾,一切重獲新生。(我想你隻是我腦中幻象)”。於是,你說,這世界,誰跟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