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過去一半的時候,薛冰收到父親的電話,說家裏出了點事,要她回家一趟。李教授親自開車送她到火車站,買票的時候,他才想起自己隻知道薛冰是東北人,卻不知道她住在哪座城市,就問她家住哪裏。
薛冰回答:“遼寧錦州。”
李教授的心猛地一陣狂跳,費了很大勁,才穩定下心神,買好票,沒有等到發車時間就謊稱有應酬,急匆匆地離開火車站。
回到家裏,李教授還有些恍惚,他腦海裏不時地浮現出一個俏麗的身影,那是他的初戀,她也是錦州人。當時,所有的人都以為他們是因性格不合而分手的,其實呢?其實當年他上大學是冒名頂替的,女朋友無意中發現了這個秘密,對他的人品和學識生出質疑,不肯再和他交往。在他們那個時代,上過大學和沒上過大學簡直是天淵之別,如果他被告發,就會被退學,那麼他的前途將毀於一旦。女朋友雖然承諾為他保守秘密,但是,誰能保證她哪天不會說漏嘴?
李教授歎了口氣,從酒櫃裏拿出瓶威士忌,隻有酒才能讓他忘掉這些煩心的往事。他輕輕搖晃著酒杯,冰塊撞擊杯子的聲音清脆悅耳。薛冰知道他喜歡喝加冰的威士忌,臨走前為他凍了滿滿一大碗冰塊兒,並囑咐他喝酒時多加點冰塊兒,以降低酒的濃度。但是冰塊兒加多了,酒還有什麼味道?
三
薛冰走後的第七天傍晚,李教授像往常一樣,寫一會兒稿子,就端起電腦旁邊的冰鎮威士忌喝一口。忽然,他像被電流擊中一般,全身劇烈地痙攣起來,接著就趴在電腦桌上,不再動彈了。
此時此刻,遠在千裏之外的薛冰卻正跪在一座墳前哭泣。墳裏埋的是她小姨,薛冰從小就跟小姨感情很好,可惜小姨大學沒畢業就去世了。薛冰從包裏拿出一封信,在小姨墳前點燃了,火苗霎時吞噬了信封,不一會兒,就化為灰燼。天暗下來了,薛冰起身離開,走出幾步,又回頭看了一眼小姨的墳墓,墓碑上的字在暮色中依稀可見,上麵寫的是:周華琴之墓。
幾天後,薛冰的家裏來了兩位不速之客,他們是薛冰讀大學的那所城市的刑警,他們訊問了很多關於李教授的問題,薛冰一一作答。
最後薛冰問道:“李教授——他到底怎麼了?”
“他死了。”一名警察冷冰冰地說。
薛冰吃驚地用手掩住嘴巴,過了好一會兒,才又問:“怎麼死的?”
那個警察死死地盯著她的眼睛,仿佛要把她的心看穿,語氣也沒有絲毫溫度:“他是被毒死的。”
薛冰明顯地感覺到了警察眼中的懷疑,但她倔強地昂了昂頭,問道:“需要我跟你們去公安局協助調查嗎?”
兩名警察對望了一眼,其中一個搖了搖頭說:“暫時不需要,但是你最近這段時間不要離開本市,我們會隨時找你了解情況。”
薛冰問:“我可以去上學嗎?”
那個警察愣了一愣,才想起他們是在外地辦案,忙點了點頭:“當然可以。”
開學了,薛冰一回到學校,同宿舍的張潔就告訴她一個新聞:教寫作學的李教授,在暑假期間中毒死了。警察在他喝酒的杯子裏檢驗出劇毒四亞甲基二碸四氨,也就是一種俗稱“*”的老鼠藥,而酒杯上隻有李教授自己的指紋。因為在李教授家沒有發現任何他殺的跡象,而且李教授死亡期間家裏隻有他自己,除了叫外賣,他沒有與任何人接觸過,送外賣的工作人員又被排除在犯罪嫌疑人之外,所以此案被定性為自殺。至於自殺原因,誰也說不清楚。
薛冰聽到這裏,輕輕歎了一口氣,說:“或許是做了什麼虧心事,心裏愧疚才自殺的吧。”
新學期第一期校報印出來了,劉韜心急地去看上期那個故事的謎底,原來是:男孩把毒素塗在自己那根吸管外麵,距離底端三分之一處,他喝飲料時,隻把吸管底端伸進果汁裏,接電話時,塗著毒藥的那一段吸管沉入果汁中,吸管上的毒素隨之溶解在果汁裏。
劉韜看完之後,大歎罪犯聰明,隨即想到一個問題,於是問薛冰:“這個毒殺案設計得這麼完美,警方就算猜到犯罪方法,也沒有證據啊,案子最後是怎麼判決的?”
薛冰聳了聳肩膀,“此案根本沒有移交法院審理,因為當時的辦案人員把它定性為自殺了。”
劉韜愣了一下,說:“既然如此,又是誰為此案翻案的?”
薛冰說:“是一位讀者,他在來信中揭開了謎底。老實說,我以前對這個案子也隻是懷疑,在刊發這個故事時,我根本不知道這個謎題會有答案。”
薛冰扔下這句話就走出編輯部,留下劉韜一個人站在那裏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