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路上老媽沒說幾句話，但我知道事情不會太妙。已經高三下半學期了，離高考沒幾天了，天氣都暖得不像話了，我還沒有進步到人神共喜的地步，怎麼說都說不過去。
果不其然，飯桌上老媽就著剛才聽到的話發表了幾句言論，大意就是我對學習不上心，辜負了他們的期望，還被別人嚼舌根沒麵子，誰誰成績好今後我要努力向她學習什麼的。
借著快要高考的身份，我也由著性子說了幾句。“誰規定老師的孩子學習成績一定要好，你看那誰誰誰，他爸不也是老師嘛，成績還沒我好。”
“你們說我應該怎樣，考我們班第一嗎，考我們學校第一嗎，考上清華北大嗎！你們平時又管過我嗎，你整天都圍著你的學生轉，老爸工作那麼忙，沒管過我有什麼資格說我成績不好給你們丟人！”
這些還真不算什麼，最後我吼的那句話才叫一個不可原諒。“你們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有本事你們找那誰誰誰當女兒呀，去找呀！你以為我願意當你們女兒呀，誰願意當誰當去，我不稀罕！”
然後就出現了“摔筷子摔碗”的一幕。爸媽生氣之餘，懶得理我爆發的小宇宙繼續吃飯，弟弟忙著幫我打馬虎眼，救不了我反而引火上身。站在院子裏我心裏依然不好受，原以為會被群起而攻之，沒想到爸媽如此輕易地讓我放肆撒野，反而讓我有負罪感。
頭頂上的絲瓜蔓熟門熟路地爬出了它大致的構想，漏下了幾片晚上7點多苟延殘喘的光。遠處“汪汪”的狗叫聲、鄰居家響了三聲就被接起的電話鈴、周身蚊子無休止的顫翅、風中樹葉蕩來蕩去互相拍巴掌……這些聲音進入了我的耳膜，伴著老爸喊我的聲音，還有洗碗嘩嘩的水聲——果真，吃完飯才有力氣教訓我！
走過去才發現戰神一樣的老媽居然紅了眼睛，一下子愧疚到極點，剛才都瞎說了些什麼呀！不如一頭撞死算了。
看到我局促的小表情，老媽沒說一句話就出去了，留下我對著老爸洗碗的背影，難過得要死。那些個女人的話不好聽爸媽也不一定會在乎，可我剛才真是太口不擇言胡說八道了，什麼叫我不稀罕，什麼叫憑什麼管我，什麼叫站著說話不腰疼，混蛋！
老爸洗完碗，關燈，拉我胳膊一塊出去。他對我說：不要在意無關緊要的話，爸媽一直相信你。我一下子沒忍住打轉許久的眼淚。哪一次難過老爸不是這麼安慰我的，哪一次晚上爸媽不是這麼在燈下等我做完作業才去睡覺，哪一次家裏的燈不是亮到我寫完作業收拾好書包為止，哪一次爸媽會睡得比我早起得比我晚，哪一次我闖了禍不是爸媽在後麵收拾爛攤子。
爸媽屋裏的光已經暗了很久了，但我想他們應該還沒睡著吧，尤其是看到我屋裏的光又亮了起來。不出預料，我聽到了門響，還有緩緩地腳步聲。我決定，如果進來的是老媽，我會立即道歉表決心，如果進來的是老爸，我會拉著老爸去見證我向老媽道歉表決心。
石卓鈺
山西省運城市平陸中學
中國青年政治學院中文係2011級
高考567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