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麻風村裏的“台灣媽媽”(1 / 3)

社會廣場

作者:趙涵漠

在過去的十多年裏,這個台灣女記者放棄了原本衣食無憂的優越生活,投身四川涼山一個麻風康複村。為了讓這些與世隔絕已久的孩子能盡快地融入現代社會,她付出了常人難以想象的艱苦努力。

盡管已經過去了11年,第一次進入麻風康複村的情景,張平宜依然曆曆在目。“那真是個被刻意遺忘的黑暗角落。”這個台灣女人緩緩地說。

那時,她還是台灣《中國時報》的資深記者。為了采訪大陸麻風康複村的現狀,她多方詢問後,來到了四川省西部一個叫大營盤的小村莊。

這兒曾被人稱為“隱形的村落”。從1959年開始,因為麻風病的蔓延,當地政府在此建立了麻風康複村,對麻風病人實行隔離集中的治療,並持續了半個多世紀。

在村子裏,張平宜看到,許多麻風病患者隻能拖著殘缺的四肢在地上爬行,身後帶出一道道血痕,在自己的采訪筆記裏,她這樣描述道:“他們的肢體被細菌吃掉了,就好像蠟燭燃燒後融化變形。”

村莊裏到處都是遊蕩的孩子,他們不再有父輩那可怕的疫病,眼神裏流露出野性的天真。讓張平宜這位兩個孩子的母親不由自主地想到:“這裏總該有所學校吧?”

唯一的小學,在海拔1800米的山上。教室是兩間破土房子,沒有一扇完整的窗戶。學校的招牌,是小偷唯一看得上的財產,早已被盜。這裏擠著70多個學生,大部分隻能站著聽課,孩子們的臉都很髒,“髒到隻能看見兩顆眼珠子”。

如果連這所學校都垮了,張平宜不知道這些生長在麻風病陰影下的孩子還能有什麼希望。這個一直生活在大城市的女人向老師許諾:“你留下來,我去籌錢蓋一所新的學校。”

2002年,正如她承諾的那樣,嶄新的教室已經在大營盤落地生根,而這個台灣女人的命運,也和這個一度被外界遺忘的村莊緊緊地連在了一起。2003年至今,她辭去百萬年薪的工作,在海峽對岸開辦“中華希望之翼服務協會”,致力於大營盤麻風病人的子女教育。

最開始,她將自己的動機解釋為一種“最樸素的母性”。但現在,她的長期願望是,“讓這些麻風病人的子女都能正常地融入外部社會。”

外部的社會究竟是什麼樣子?這個村莊裏很少有人知道。這兒的村民隻能感覺到,自己是“令人害怕又討厭的人”。就連這兒的老師去縣城開會,當地的老師都沒有人願意和他同桌吃飯。

但這個朋友們眼裏“典型的千金大小姐”,卻在海峽對岸為這個令人恐懼的村莊呐喊。

她在台灣寫文章募款,到處演講、賣書,或是帶著醫生丈夫每月給的1萬元新台幣零花錢坐出租車,去試圖說服潛在的資助者。“下輩子什麼都不做,隻要做個有錢人。”這個此前從沒經曆過窘迫生活的女人,一度“咬牙切齒”地說。

她帶著這樣一點一滴積攢起來的善款,回到大營盤,當上了新教學樓的“監工”。每一天,她都要在縣城賓館和大營盤村之間顛簸的土路上來回往返。因為學校沒有廁所,這個有點潔癖的女人常常一整天不敢喝水。如果內急,就小跑半個小時到鄰村,借用“豬圈隔壁的廁所”。

在那些麻風村的孩子看來,“張阿姨就像媽媽一樣”。她熟悉每一個孩子的家庭狀況與脾氣秉性。比如依夥克古,隻有5歲,是學校裏個頭最小的孩子,也是最認真的旁聽生。他喜歡上學,因為在這裏能見到爸爸依夥布都,這個22歲的年輕人,是小學六年級的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