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學不倦,聖賢可及(1 / 2)

——王安石《傷仲永》

孔融和司馬光這兩個名字是我們熟知的,他們有一個共同點——神童。正是因為少年時迸發的聰慧讓人記住了他們。縱觀曆史,這樣的少年天才從來都不缺乏,但最終能把少年時獲得的美名一直帶到成年並有所作為的人卻寥若晨星。

孔融小時候,就曾有人對他的聰明能否延續提出過質疑。孔融十歲時,隨父親到洛陽。在拜謁李元禮時,他為了能順利進入李府,稱自己與李元禮有親戚關係。李元禮訊問孔融與自己有何親屬關係時,孔融答道:“我的祖先孔子與你的祖先老子有過師徒關係,我與你自然世代通好。”這樣的回答引起舉座讚歎,但一樣引來陳韙的質疑,陳韙認為:“小時了了,大未必佳。”孔融機敏地答道:“想君小時,必當了了。”(《世說新語·言語》)

王安石像

在故事中,雖然孔融憑借自己的聰明回擊了陳韙,但陳韙提出的質疑卻是曆代神童們躲不開的魔咒,很多人小時候如精金美玉,光彩熠熠,長大後卻變成頑石一塊。這些人才華的逝去,每每讓人感慨傷懷。

而宋代的方仲永是一個很讓人感慨的“神童”了:

金溪民方仲永,世隸耕。仲永生五年,未嚐識書具,忽啼求之。父異焉,借旁近與之,即書詩四句,並自為其名。其詩以養父母、收族為意,傳一鄉秀才觀之。自是,指物作詩立就,其文理皆有可觀者。邑人奇之,稍稍賓客其父,或以錢幣乞之,父利其然也,日扳仲永環謁於邑人,不使學。

這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方仲永是江西金溪人,五歲時無師自通,能吟詩作對。方仲永的迅速躥紅頗有幾分神奇色彩,因為他出身農家,“未嚐識書具”,一個從沒有讀過書的孩子,五歲時突然哭著要筆墨紙硯,揮毫題詩一首並簽上自己的名字。從目不識丁一躍而能作詩,這已經讓人驚歎,而隨後,他更是“指物作詩立就”,這種表現更讓人咋舌不已,方仲永自然被鄉裏視為神童。如果拋卻種種懷疑——是不是有人在背後操控,那麼,方仲永就是屬於“生而知之者”了。這種天分是讓凡人豔羨的,因為有天才兒子,邑人對他的父親都開始客氣起來,“稍稍賓客其父”,父因子貴,更有甚者,甚至以“錢幣乞之”。如此的天賦,如果能因勢利導,在宋代科舉大盛之時,一定能博取功名,學而優則仕,或者把胸中的才華變成詩文,為文采煥然的宋代再留下一些華章也未可知。但是,方仲永的天才甫一遇到“錢幣”,就走到頭了。他父親“利其然也,日扳仲永環謁於邑人,不使學”。日扳,每天拽著,拉扯著。原本可能握住生花妙筆的手,兀然變成賣藝乞利的工具,讓人無端感傷。這是王安石《傷仲永》一文中的第一處“傷”。

這樣一件使人傷懷的事情,旁觀者觀之,已經有些欷歔了,何況王安石還是當事人之一。方仲永的家鄉金溪與王安石的家鄉臨川相鄰,神童方仲永的故事,王安石很早就聽說了。明道年間,王安石在舅舅家見到方仲永時,兩人年歲相近,都是十二三歲。這次相遇時,方仲永當眾人之麵作詩,已然平平,“不能稱前時之聞”,才華開始褪色,讓人感覺名不副實。兒時傳說的神童一至於斯,王安石心中恐怕更多的是失落。

反觀此時的王安石,會發現,他其實也是一個早慧而聰穎的少年。《宋史·王安石傳》中記載:“安石少好讀書,一過目,終身不忘。其屬文動筆如飛,初若不經意,既成,見者皆服其精妙。”過目不忘,下筆千言,而且還是在年少時,更重要的是,年少的王安石還熱愛讀書。與已經開始凋零的方仲永相比,愛讀書、善屬文的王安石才更像一個神童。這次王安石與方仲永的會麵其實是深有意味的,在同一個屋簷下,一個是曾經名聲煊赫的神童詩人,一個是過目不忘、正在苦讀中的未來宰輔,命運是如此公平又如此殘酷,讓兩人相遇了一次,從此各自西東,道路迥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