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火鍋(2 / 2)

許無心平日也多是悶葫蘆,幾個大漢習慣了,那頭許大有一口吞了一大塊狗肉:“我說方塊,你甭管咱妹子,今兒個你放開肚子吃哈,咱發達了,難得請一回,你就甭矯情呢。”

李方嗬嗬一笑:“我這不是瞅著妹子細溜麻杆的,咱大老爺們光顧著吃也不是個事,無心妹子可是個好人,懂得又多,上回虧了她給我家娘老子看那老房子拆遷的文件呢,要不咱可被那幫子坑死了。”

說起許無心好,這四五個大漢都是讚同的,許大有聽人誇許無心也高興,拿過來二鍋頭瓶子和李方一碰:“那是,不看是誰家的妹子,可是文化人呐,我說哥幾個啊,回頭我要是顧不著,你幾個可都得給我罩著些我妹子啊。”

“那是那是,用說麼。”大家夥回應的爽快,這一通吃吃得滿嘴冒油的很是暢快,對於他們這樣過一日算一日的,有一頓好吃的,就是最大的滿足。

許無心陪著坐了會,出來上廁所,這種小館子地偏,廁所還是個共用的,在館子外頭,無心披著件陳舊的軍大衣袍子,這也不知是許大有哪給順來的,別看舊,倒也挺保暖,隻不過裹在無心身上把個瘦弱的個頭包裹得幾乎瞧不見人。

許無心在那混雜了不知什麼各種怪味的廁所裏方便了出來,站在數九寒天般的大冬天裏吸了口氣,臉上的表情就像這頭頂的天空,灰蒙蒙呆滯而寡淡,一如既往般的沒什麼生趣。

隻是搓了搓手,看到自己手心兩個大蘿卜,頓了下,又往大衣兜裏頭揣好。

這種天氣,外頭冷的很,隻是在許無心看來,冷暖這種東西,並無區別,在監獄的時候,雖然房間有供暖,可是她們都是要幹活的,外頭大冬天的也從來不斷頓,而且所謂的暖氣也總是時有時無,她的身體是麻木的了,對於那樣的環境,你必須學會適應,埋怨和痛苦,毫無意義。

館子的窗戶裏大有的大嗓門從著她招手:“幹嘛呢,無心,快進來吃啊。”

許無心朝他擺擺手算是答應,縮了脖子豎起領子,又趕緊往裏頭走。

這會子裏頭的暖和,還是蠻吸引人的。

不經意間,她一錯眼,倒是無意間瞧見巷子口停著輛大黑殼子。

他們這地處偏僻,往來路過的車是有,停著的卻很少,貨車板車也是有的,那輛車,卻看上去鋥光瓦亮的不像是該出現在這裏的。

隻不過對於許無心來說,她不認得車牌子,更無法看出來這車究竟會有多好,隻是過了過眼,再沒注意,就往裏頭進去了。

等她進去了,巷子口的車緩緩滑動了過來,巨大的車身有些艱難的在這逼仄的道口裏匍匐前進,後頭冒著熱氣滾滾噴吐著,像是一頭受傷了的猛獸。

車行至館子前,停了停,幽暗的車窗無聲滑下,光澤流淌,內側黑沉沉的看不真切,隻有一雙幽藍發黑的眼,一瞬不瞬的瞧向窗戶口,定定瞧著安靜坐在那群大漢中間的女孩。

瘦弱而安靜的坐著的女孩,像是一隻無知無覺的生物,她曾經生機勃勃的臉上此刻掛著的是一種木然,枯黃的發耷拉在藏藍色舊軍大衣上,窗戶的光澤反射在上頭,有些蒼白無力的慘淡,枯穢,荒蕪。

也曾經有過一張類似的臉,類似的模樣。

隻不過那個時候裹在大人的軍大衣裏的,卻是一張胖乎乎甜絲絲的笑,兩個酒窩把那種笑,發酵成酒釀圓子一樣甜膩,膩在心裏頭繼續的發酵,醇厚了十幾年。

卻從此,成了記憶,成了一把削骨的剃刀。

殘忍的歲月,削剮的不止是人麵,桃花落去,物是人非,一個心如止水,另一個,卻翻江倒海。

那眼神由癡迷,溫柔,逐漸變得纏綿,眷戀,以及一種深深的痛,那種痛,像外麵屋簷下垂掛著的冰柱,晶瑩而尖銳,刺冷而冰寒,在掃過那幾個喝的酩酊大醉同她大咧咧笑得勾肩搭背時,變成一種沉湎的翻湧,滾燙而灼烈。

那種力量,極具穿透力,讓坐在屋子裏的許無心仿佛若有所感,眼眸一動,朝窗外往來,卻子看到一輛黑色龐大的車子緩緩滑上窗戶,從麵前的道路呼嘯而過。

她僅僅隻是頓了下,收回目光,又重新注視回幾個已經喝高了的大漢身上,夾了塊肉放在許大有麵前的碗裏。